“同人不同命”的下一句是,“同遮不同柄”。
上下两句连在一起的意思就是:差不多处境的人,会有截然不同甚至是相反的命运。
这经典的俗语,用在此时的陆家父子三人身上,可谓再贴切不过的。
明明就是共同商讨的计划,也明明都是包了车陪着佳人去了壶城,并且都一起在壶城待了数日,可结果怎么就这么不相同呢?
看着对面的二人,陆易之郁闷地思索着。
他是在一小时之前刚到的家,这么早回来并非他本意,若是可以,他真想再陪着青媛待在壶城,陪着她一起修葺方家祖宅,和她一起朝夕相处……都怪老张的那个电话!也怪他自己,好死不死地就当着青媛的面接了电话,结果电话里全是工作上的事,他偏偏也没多想直接就拿着手机回复交待了几句,待挂上电话,看到青媛投来的愧疚眼神,他就知道完了……
果然,没多久他就被青媛硬拖着上车,送回了这里,而青媛和青婉两姐妹还在继续忙碌修葺的事。
他一回家就看到小兔在厨房里切着水果,而他的小儿子正大爷似地躺靠在沙发上,悠闲得很。见他回来,那小崽子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半天不说话,但眼里明明都是在看笑话。
“公司里有事,你方姨体贴我,让我先回来了。”他硬撑着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哦。嗯,体贴!”话如此,表情明显意有所指。
陆易之有些难堪,刚好看到他额头和右手缠着纱布,立刻上前表示关心:“这是怎么了?”想了想,眼睛扫了一下厨房的方向,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莫非……太激烈了?还是霸王硬上弓不成被撞的?”
碰上这样的老爸,陆井扬也无语了,“想多了,篮球赛的时候被撞的。”
“篮球赛?哦,也是。若是霸王硬上弓,小兔也不会这么乖巧地给你切水果……何况,你们现在还是学生,你方姨特意把小兔托我照顾,你可不能打歪主意啊……你老实说来,这两天有没有……”说着说着,陆易之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一脸的坏笑。
“没有,我们很健康很好,放心!”陆井扬一语双关后,站了起来赶人,“晚餐只够我和小兔,没你的份。慢走不送!”说完,往厨房走去。
被儿子这样目中无人地赶,陆易之当然不肯了,“臭小子,我刚回家,哪里都不去!我得好好看着你,保护好小兔。”
晚饭是小兔做的,弄了一个部队火锅。里面的牛羊卷、各种丸子、金针菇、蔬菜、芝士年糕和泡面等,都是她和陆井扬一起去超市买的。
其实小兔从小在方家餐馆的厨房里长大,对于厨艺是无师自通。只是她比较懒,懒得一展手艺,从来也没烧过什么大菜。之前做给陆井扬吃的,也都是水饺、面条、馄饨、年糕、面疙瘩之类的,要不就是点外卖。久而久之,陆井扬就只当她不会烧菜,也没有为难她。
又因为这两天她和漫漫韩剧看得比较多,顺理成章地迷上了韩剧里的美食,什么炸鸡、拉面、烤肉的,几乎都轮流来了一遍,今天刚好轮到了部队火锅,本来说好漫漫和恒远要一起过来吃的,偏偏陆恒远有了两张电影票,就拉漫漫一起去看电影了。
陆井扬其实也和他哥哥一样,对这些韩剧里的食物并不感冒,只不过看小兔喜欢,而且白天和她一起去超市买食材时那感觉太好,所以让他对晚上两人浪漫的火锅之夜充满了期待。
可偏偏有人不识相。
而且这不识相的灯泡居然还怨声载道……“这么大一锅是啥啊,杂七杂八的,陆井扬你晚上就给小兔吃这玩意儿?”陆易之看着一锅红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皱眉问道。倒并非故意找茬,他确实觉得这东西没法入口。
小兔有些尴尬了,她没想到陆伯伯会突然回来,若是早知道的话,她就烧水饺了。果不其然,被嫌弃了。“……陆伯伯,这是部队火锅……是我……”
“我就喜欢弄这个,爱吃不吃,随便!”陆井扬打断了小兔的自我坦白,率先坐了下来,还拉扯着她的衣服,语气变得轻柔,“坐下来吃吧。”
“陆伯伯,您先尝尝看,若实在不喜欢,过会儿我帮您去烧点水饺,好吗?”小兔没理陆井扬,在长辈面前,她向来礼貌乖巧。
朝儿子冷哼了一声,陆易之转过头再对小兔微笑着说:“好,我尝尝。小兔,你也坐下来,咱们一起吃。”
“嗯,那您尝尝。”小兔帮陆易之盛了一些牛羊卷和面条年糕,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为自己舀了点汤汁小心地尝了一下,幸好,没有太辣!
陆易之也尝了一口肉卷,出乎他的意料,味道很不错。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冲对面看着他的女孩点头笑道:“嗯,挺好吃的。”
得到陆伯伯这一肯定,小兔的心才放下了一些,刚想给自己夹些肉丸时,发现旁边另一人正表情不善地看着她,“吃啊,看我干嘛?”她看了看他的碗,空空如也,随手帮他夹了些菜放到他碗里,他才放松了表情,细嚼慢咽起来。
“陆伯伯,我妈妈和小姨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啊?”陆伯伯一回来就告诉她,他是因为工作原因先回来,不过修葺事宜也快结束了,她妈妈也快回家了。可小兔还是担心地想再问清楚一些。
对于女孩的担心,陆易之理解,他算了算工程时间,“修葺工程基本已经完成,我回来的时候脚手架都拆了,还剩下一些扫尾的事宜。估计快了,就这两个礼拜吧。小兔别担心,安心住在陆伯伯这里,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同样面对女孩的这个问题,陆井扬也能理解,却想得更多一些。这些天他和小兔住同一屋檐下都已经习惯了,若不是老爸突然回来,若不是小兔这个问题,他都快忘记,等方姨回来之时也是小兔要离开陆家之时……他不想也不舍。
小兔并不知晓陆井扬的烦恼,她更想知道陆伯伯和她妈妈之间的事。自从听到陆井扬那句“我爸喜欢你妈”,她就开始特别留意,每天和老妈通话时都会想问问清楚,可最终什么都问不出口。
如今陆伯伯就坐在她对面,小兔觉得机会难得,在吃了几个肉丸打了底之后,她抬起了头,笑嘻嘻地问:“陆伯伯,你和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是先认识我小姨,然后认识我妈妈的?”
可能没想到女孩会问这个问题,陆易之愣了一下,而后温和地笑答:“其实应该说,我是先认识你外公外婆和他们的方家面馆之后,才认识你妈妈,再认识你小姨的。”
“咦?”对这答案,小兔很意外。
从她有记忆起陆井扬一家就已经住在小姨家隔壁,也是从她有记忆起,他们一家和陆井扬一家就已经认识,所以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小姨家邻居的关系,他们几家才互相认识。
“那时我住在你外公外婆的方家面馆旁边,自己懒得烧饭,就常去面馆吃面。你妈妈在面馆里帮忙,所以就认识了。”陆易之说这话时,明显陷入了回忆里,“你妈妈那时很年轻,就和你现在差不多的年纪。长得很漂亮,是方家面馆的招牌,她很勤快、很聪明,也很善良、很温柔……”陆易之突然止住了,回了神,朝小兔看了看,又朝陆井扬看了看,露了个笑容后,低下头吃起了锅里的泡面,变得沉默。
陆井扬朝父亲深深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反而是小兔听到了陆伯伯对母亲的夸奖,有了共鸣,在她心里,她妈妈就是那么完美的存在。“对对对,我爸爸也是这样说的,连我的名字里都包含着老妈的善良呢。”说得很骄傲,好像是在夸自己一般。
“哦?”这话题引起了陆井扬的兴趣,“你的名字不是因为你妈妈觉得兔子可爱才取的?”他记得她以前简单地说过。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呢。”小兔神秘兮兮地说,“这事我外公外婆都不知道的。那是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我爸和我妈就是因为小兔子才结识的。那时有一阵突然流行吃兔头和兔肉,我外公外婆也进了一大笼的兔子,准备再养大些就给人下菜……好残忍!”说着,抖了抖身子。
见另两人正洗耳恭听着,小兔继续接着往下讲:“我妈不忍心,就有一天趁着外公外婆忙的时候,偷偷地拿着兔笼跑到郊外,准备放生。却被第一次去方家面馆吃面的我爸撞见误会,并被一路跟踪……故事的结尾当然是好的,那笼小兔子被我妈和我爸成功地联手放了生,我妈和我爸因为这笼小兔子而相识相恋直至结婚,然后还有了我……嘻嘻,所以叫我小兔,也是为了纪念那一段初识的相遇。”
小兔边说边快乐地笑着,关于自己名字的由来她不经常说,但每次说起都会被感动到。
陆井扬听了揉揉小兔的发,一脸温柔地看向她。听了她的解说,他也很庆幸那一笼兔子的出现,由此才有了他的她,很幸运。他不信命,但却第一次感谢命运的安排。
听了小兔的述说,陆易之也想到了“命运”二字,只是和儿子深感的幸运不同,他想到的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