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三年三月二十九日母亲节,这天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时令已刚过立夏,黄土高原干冷的冬季和春季没有飘落一片雪花和一滴雨水。
天气干燥,大地干裂,微风过后空中尘土飞扬夹杂着一丝骚热,田间春耕深种的庄稼苗卷着叶片耷拉着脑袋,好像随时昏睡或因太阳的爆嗮马上要干死;田埂和村院里的各种树木叶片比往年小了很多,树底下的阴影影影绰绰透漏着一点点白色的太阳余光,村子里农家的家禽有的在有一点水渍的地方打滚,有的在树林的地面刨开一个不大的小土坑,将自己的身体和脑地掩埋在土坑里,贪婪的享受着那点微弱的湿气;横跨村庄的小河只剩下不到一米宽溪水,水面上有几个家禽和家畜在水里嬉戏,这点可怜的河水也被村民用黄土堵住节流,用来浇灌村里那点不多的河滩地;村里的小队队长带领着村民,用木桶和洗脸的瓦盆或抬或肩挑将那点少的可怜的河水运送到河滩地,让妇女们用马勺浇灌到庄稼面根部。
这样的生产队劳作场景少了平时的嬉闹和喧嚣,有时会偶尔走过来一个乡下人,麦秆编制的破草帽护着脑门遮挡着阳光,有气无力地呼唤着熟悉的村民名字,问一声忙碌道一声苦闷和无奈。唉,这样的日子里完全丧失了朝气,唯一不变的是村子里的小学还有一点可爱之处了。
只有在半山腰的大院坝里,时不时传出一阵阵赞美运动的歌声和伟人语录的朗读声,此刻却自有一番热闹景象。早上八九点钟一阵铃声刚刚响过,从一排排高低错落的土窑洞里跑出来一群稚嫩的小孩子。一些男娃们把路面上的尘土抓起来扔向自己的小伙伴,一会功夫村道里黄土飞扬,好像一条土黄龙在村子里飞起,叽叽喳喳地叫嚷着跑过院坝,向那一排排窑洞蜂涌而去。还有一些小女孩一路说说笑笑,通过一段早年间用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不多时便纷纷消失在眼前。
这个时候王云龙家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说话声,有不舍的送别挽留声、嬉闹声、锅碗瓢盆和农具碰撞声、还有一丝低沉的哭泣声等等。原来王云龙全家迁徙回自己家的老家祖地,事情还是从一年前王云龙的爷爷奶奶相继离世说起。
七二年春节刚过,王云龙的爷爷因疾病离世,时隔不久奶奶也因老伴离世而悲伤生病离世,在奶奶重病期间因家族邻里之间的矛盾,道出了王云龙父亲的身世,王云龙的亲爷爷是解放初期解放一个小县城而战死,奶奶带着年幼的父亲和大姑姑改嫁到这个村子。在这个贫苦的小川村落里,人们的日子很难熬,土地少人口多、人均口粮是紧紧巴巴的数着吃;男娃长大后娶媳妇更难,给孩子换个媳妇家里人要拉几年的饥荒;女娃成长到十七八岁都不愿嫁到本地村落,不是出嫁平原或外地、就是通过换亲或换取一些钱物给自己哥哥弟弟娶媳妇;日子的苦难让人们感觉除了奢望吃饱再也没有什么盼头。
在整个荒凉而贫瘠的黄土高原川区农村,大部分农人们脸上和身上或多或少都留有体力劳动的痕迹。除过个把公家人的衣装和生活有点富裕外。贫困农村的农民大都少吃缺穿,若孩子能到大地方去念书也是一种奢望,即使有也需要家人们紧咬牙关省吃节用,才能达成这个奢望。大部分家庭一年就等过年生产队杀猪宰羊分一点肉也算改善生活,这种奢侈食物在家里也是计划着分配,平时不是家里腌制咸菜就是浆水酸菜,主食也玉米面馍和高粱面馍;白面馍或白面面条也只有重要节日吃得上,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次而已。
今天对于王云龙全家来说也是改变命运的历程启点。早上吃完早饭趁天气不太炎热,王云龙父亲王仁军眼圈发红、面含苦涩,依依不舍告别了和他相处二十多年的左邻右舍邻居和村民,满怀伤感和对未来期待的心绪带着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走出了已经没有烟火气息的家园。从他们在这个村落到新的生活之地有十几公里路。这条路连接着黄土高原两个公社,因没有公交汽车,全家人上了平原只能靠架子车和双腿行走。
王云龙父亲王仁军用扁担挑着两个大大的行李包,一边是锅碗瓢盆,另一边是被褥衣服,而王云龙被母亲牵着手怀里抱着不到一岁的弟弟,跟着丈夫爬上了北山的山路,就这样一家人一路走一路回头张望。一家人带着离绪和满怀希望开始了的新里程,从此王云龙的新生活和机遇也因离开了曹秀才发生了改变,等待他的是一段艰辛和痛苦的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