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会因为初来宁都的兴奋、昨日的饮酒有所耽误,子懿如同在鬼谷中的每个清晨一样,早早的醒来,睁眼、静心、起床、穿衣、清理床铺、叠被,然后总开始洗漱。
但这里毕竟不是鬼谷,而是宁都。这里没有自己的老师与大师兄,而是多了一些新的朋友,比如说许心荒。
许心荒没有像常人一样在门外敲门然后等候主人的回复,而是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很急切的上来拉住子懿的手喊道;“快!跟我走,要来不及了。”
子懿并没有理会许心荒的急切,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继续轻轻的用毛巾擦着脸。子懿有些惊讶,却并不是因为许心荒能轻松的找到自己,作为新晋八大世家的公子想找到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自己也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他只是觉得以自己对许心荒的观感,许心荒并不是那种有着早睡早起好习惯的一类人。
在仔细擦过脸之后,子懿放下毛巾微微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抬起头来有些认真的盯着许心荒。许心荒还是一脸急切,再次伸手拉住子懿;“快跟我走吧,路上再跟你解释,再不走我可就自己去了。”
子懿有些孩子气的歪着头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自己的二哥走一遭,毕竟自己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向二哥请教的。
与昨夜不同,今天的许心荒并没有准备马车,而是一步快似一步的的赶路。脚下生风,嘴上却也不停;“今天我带你去见的是一位真正的大师,他叫柒伯安,他虽然不是术士,却是一个真正的学问大家,他不曾修习任何术法,但是他的琴音,他的书法甚至说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对我们有所增益,不少人在听他讲课时突然开窍提升境界悟通术法的不在少数,哪怕最不济的在心境上也会有所提升。而他的女儿柒念樰或许自小便受到他的熏陶,和你一样的年纪便已经通读百家典籍,博闻强识,琴曲造诣更是天下少有人能及。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去听一听柒大师的课?”
听到这里子懿的步伐也明显的跟着许心荒快了起来,但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已经师从鬼谷镜花先生了再去听那位柒大师的课算不算欺师?同时也有些好奇即使是那位柒大师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厉害,许心荒也不应该是那种早早起床努力听课的少年啊,尤其是在昨夜喝过酒之后。
看到子懿脸上犹自带着犹豫之色,许心荒继续解释道;“你放心好了,去那里听课并不意味着你要改投他们,柒大师并不收徒,只是在每月月中、月底的清晨开坛讲学,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都可以去聆听学习。而以柒大师的年岁与高洁的品性我们以师礼待之并不过分。”
听到许心荒这样的解释子懿终于也放下心来,跟着他快步走去。
此时天色微亮,还带有几分薄薄的雾气,但是路上的行人却越来越多,想来也是和子懿与许心荒两人一样都是赶去听那位柒大师开坛讲课的。
不多时两人终于到了城外柒大师开坛讲课之地,这个时候人已经来了好多了,人多却并不嘈杂,每个人都是一副庄重而严肃的神情。也真的如许心荒所说,此地王公贵族与贩夫走卒同席而坐,而子懿甚至看到了许多身上明显没有修炼痕迹的凡人在此。但是子懿这时候却也不好发问,只能随着许心荒找个地方席地而坐静静的等候柒大师的出现。
在前来听课的人数已经超过千人之时,讲台上,晨雾中,阳光下终于缓缓的出现两道人影,为首之人一身白色衣袍,身姿缥缈,鹤发童颜,广袖无风而起,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而他身后之人是一个约么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淡粉色的衣裙看起来有些天真,却不幼稚,而是无邪。怀中抱着古琴轻轻的微笑着,犹如春风拂面。眼波流转间犹如清澈的湖水,微微荡漾。晨光渐盛,穿过薄薄的晨雾洒在她的脸上时仿佛是这世上最美的画卷。而如画的细眉偶尔挑起,却又为这幅画卷平添了几分生动。春风起,青丝随之而起。原本看起来柔美的少女却隐隐透露出一股英气。两种本应该不同的形象却在少女一人身上显现出来,但却无法让人生出不和谐的感觉来,反而更显绝代风华。
想来前面仙风道骨的老者便是柒大师柒伯安了,而那位风华绝代的少女便是许心荒提到的柒念樰。
随着这两人的到来,下面听课的人更加的安静了。子懿扭头看了看许心荒,发现自己二哥双眼直直的盯着台上的少女,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有着一丝爱恋,一丝倾慕,甚至子懿极难的在里面捕捉到一丝自卑,但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二哥却透露出一股虔诚。子懿心底有些发笑“原来二哥真的不是一个努力勤奋的少年,只不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了。”
没有老套的开场白,也没有寒暄柒大师就站在那里,就那样缓缓的开口说道;“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也……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游可象者,方得谓之书矣。”
柒大师讲的虽然是书法,但是不知为什么,子懿却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仿佛之前所读之书一下子活了起来,每本书都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子懿的脑海里一一闪过,之前的那些晦涩难懂的地方也一一化解,渐渐的溶于心底。一瞬之间,子懿鬼谷所学都仿佛融会贯通,不再生涩也不需要子懿去思考仿佛这些知识天生就属于他。
子懿还沉浸在融会贯通的喜悦之中,琴音再起。
一抹一挑之际,鸟啼花落,一注一绰之间,月满空山。这一次子懿刚刚升起的喜悦之情却淡了下去,初来宁都的兴奋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宁静与祥和,灵魂仿佛升华,神识在这个时候仿若离体而出随时可以畅游于阳光之下。
琴音不知何时而停,子懿却久久无法醒过神来,或者说子懿是不愿意醒来。那种感觉太神妙,子懿实在是不舍得就此醒来,他只想就这样静静的感受着仿佛下一刻自己便可以体会到天地至理。
不管子懿如何不愿,这种神妙的感觉还是散去了,极其不舍的睁开了双眼。
睁眼的那一瞬子懿却被下了一跳,因为许心荒离他太近了,近到睁眼的那一瞬间,子懿只看到一双眼珠子与自己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