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弟子”这个词语,最早出自唐代现实主义大诗人“香山居士”白居易的《长恨歌》。其中有一句:“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蛾老。”这就是“梨园弟子”四个字最初的文字记载了。
提起“梨园弟子”,人们总是瞪大眼睛,啊?唱戏的艺人。梨园弟子是只会唱戏的艺人吗?其实不然,梨园弟子起初并不只是唱戏的艺人,而是集合了音乐、舞蹈和戏曲等各种艺术表演形式的艺人。这点,咱还得从梨园的起源说起。
梨园,顾名思义,就是开满梨花的园子。至于这开满梨花的园子又怎么和唱戏的艺人联系到一起了,且听我慢慢道来。
唐中宗李显执政时期,梨园也不过是皇家禁苑中与枣园、桑园、桃园和樱桃园等并存的一个果木园。既然是皇帝的禁苑,自然要设有别殿、酒亭球场和花园凉亭等娱乐和休息场所,来供帝后、皇戚和贵臣等宴饮游乐和休息之用。如公元709年,也就是在金城公主出嫁那会儿,唐中宗李显特地大摆宴席于大明宫含元殿的御苑之内,隆重接待了吐蕃使臣,并邀请吐蕃使臣尚赞吐和敏悉猎等人前往禁苑梨园马球场观看唐蕃马球大战。瞧!这时的梨园还只是开满梨花的园子呢,只不过是在这开满梨花的园子里修建着马球场罢了。那么,开满梨花的园子又是怎么变成了唱戏等文艺活动的园子呢?梨园又是怎么变成了表演文艺的文艺家的代称呢?这事和唐玄宗李隆基有着直接的关系。
上一章梨花初绽里,咱们讲了李隆基即位第二年(公元714年),决定把散落在全国犄角旮旯的杰出文艺人才聚集起来,给他们提供一处居住、培训、排练和演出的场所,即大白杨村村西的梨园。
《新唐书·礼乐志》上记载:唐玄宗李隆基这个人特别喜欢音乐,他精通音律,尤其欣赏清雅的法曲。所谓法曲,实际上就是今天大型歌舞的雏形。唐代法曲不仅有歌唱,还有舞蹈等,它全是用器乐现场伴奏,而且阵容庞大,多者有几百人。“梨园”就是李隆基亲自培养乐工的地方。
每逢梨花盛开的季节,李隆基就带着由妃子们及众多大臣组成的访问团来到梨花园内,一边欣赏满园的梨花,一边观看乐工们的出色表演。清雅的《法曲》是李隆基的所爱,每年都不能少,今年也不例外,李龟年早早地准备好了。
此刻,几百人的表演开始了,那强大的阵容、悠扬的丝弦、漫飞的梨花,构成了一幅舒展的美丽画卷。李隆基听了法曲,龙颜大悦,当即亲书一匾,称乐工为“梨园弟子”。从此,“梨园”便成为音乐戏曲的代名词,“皇帝梨园弟子”也成为乐工艺人的专称。这就是“梨园弟子”的由来。
后来,大凡唱戏的人都以梨园弟子自诩。其实,这些唱戏者口中所谓的梨园弟子绝非唐代的梨园弟子,唐代的梨园弟子指的是唐代的文艺工作者,范围相当广泛,包括诗人、音乐家、舞蹈家和文学艺术家等,比如诗人杜甫、李白、王维和舞蹈家公孙大娘等,而我们现在所说的梨园弟子,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仅仅局限于唱戏的了。
当初,李隆基创建的梨园,那可是网罗了全国各行各业的人才,他们至少会一种技能,有的还身兼两三种技艺,如王维,就集中了诗歌、绘画和音乐于一身。“皇帝梨园弟子”,虽然仅仅有三百人,但是他们都是从水平最高的坐部伎和各种表演人员中精选出来的佼佼者。说实话,在唐朝的社会,能被选为梨园弟子,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不要说在梨园的鼎盛时期,就是在“安史之乱”后,这些梨园弟子流落四方,有的贫困而死,但他们提起当年的梨园,大家还是留恋、惋惜,都以曾在梨园生活过为一生的荣耀。甚至有的梨园弟子死后还立碑纪念。所以,千百年来,人们都特别看重“梨园弟子”这一称呼。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喜欢艺术的人比比皆是,可喜欢艺术的皇帝并不多见,李隆基不但是一位喜欢艺术的皇帝,他还把艺术推向了时代的顶尖,成就中国唐代文化的辉煌,我们不得不对李隆基大加赞赏。
公元714年,李隆基设立“梨园亭”。在那里,有专门供乐工演奏乐曲、宫女习舞演唱的场所,李隆基还在会昌殿里亲自教导他们。梨园里按性别分为两部,男女艺人各几百人。男艺人从坐部伎子弟中选出来,其教练地点是在京城长安的大白杨村西边的梨园;女艺人大多是从宫女中挑选出来的优秀者,其教练地点是在宜春北院。
李隆基自己也擅长击羯鼓、吹玉笛等多种器乐表演,他教习的大多是以演奏器乐为主的男弟子。男、女艺人两拨人马分头练习同一首曲子,等训练得差不多时,再把他们集合起来演奏。
李隆基不但是一位多才的器乐教师,还是一位最具有传奇色彩的指挥大师,他对各种器乐的指挥收缩自如、恰到好处。李隆基不但指挥得好,他的听音能力还很强,每次几百人的大型表演里,他都能分辨出哪位演员演奏出错了。李隆基依赖的就是自己的音乐灵感,他对众多器乐的不同音高发声,对每种器乐的微妙细节,都能用行之有效的精确手势让演奏取得辉煌生动的效果。史书中记载“这丝竹之戏,音响齐发,有一声误,帝必觉而正之”对音乐能达到如此造诣的指挥家,今天都不多见,可是在古代,在我们大唐国度里,李隆基对音乐的领悟已如此之深了。
李隆基真的可以说是一位音乐皇帝,他对音乐的喜爱达到痴迷的程度了。据唐朝杨巨源《吹笛记》中记载,有一天,李隆基在朝堂之上,手指不停地在腹部上下按动,众臣不解其意。退朝后,高力士偷偷地问李隆基:“皇上,你刚才在朝堂之上,总是用手指按腹部,莫非圣体有所不适?”李隆基回答道:“非也。朕昨夜梦游月宫,听到众仙子为我演奏的音乐十分清越可心,令我沉醉其中。后来离别时,她们又送我曲子,音乐非常优美,声声入耳。今天早上赶着上朝议事,朕悄悄地把玉笛揣在怀里,用手指按着指法怕忘记了,并非身体有何不安。”一位皇帝,上朝议政时还不忘练习吹奏,可见他对音乐的痴迷程度有多深!
在唐代的文化艺术中,梨园弟子确实是技艺超群的。如公孙大娘的剑器舞,挥洒着大唐人的恢弘气势;王大娘的戴竿舞,彰显了大唐人的探险精神;黄幡绰的滑稽戏,戏说了大唐人的乐观与豪迈;李龟年的羯鼓,敲响了大唐人的奋进与张扬;李谟的笛声,传递着大唐文化的深远与悠扬;还有董庭兰的胡笳,女高音许永新、念奴、何满子和男高音崔成甫的歌唱等,无不诉说着大唐人的自豪与包容。今天,我们细细地品味大唐文化,才发觉我们的祖先给我们留下的不只是一份文化财富和文化自信,更多的是人格上的完美,精神上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