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史书上,记载着一位美丽而睿智的女子。她经过一段特别的行程,最终成为国家的总舵手、一个时代的领航者,这位美丽的女子姓武。圣历二年(公元699年)至长安元年(公元701年),姓武的女子年事已高,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她采取了一系列的有力措施,化解当时的社会矛盾。特别是在化解夫家和娘家两大政治集团的矛盾时,她用了一种特别的方式,那就是公元700年,洛阳上阳宫,一场匠心独运的寿宴,就是一场成功的文艺搭台表演的政治大会。
圣历三年(公元700年),上阳宫内,豪华壮观的大殿“明堂”,即将举办规模盛大的家庭寿宴。那些分封到全国各地的李姓皇子皇孙和武姓子嗣,从全国各地纷纷赶到洛阳。
这天四更天刚过,天刚刚露出鱼肚白,老妇人就醒了,睁开眼,才感觉浑身都疼,骨头像散了架,僵硬异常,她开始怀疑自己今天能否光彩艳丽地站在众人面前。这是一位倔强的老人,她挣扎着伸了一下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脚,还好!今天自己还能动弹,于是,她就硬撑着爬起来了。
起床后,照例梳洗穿戴,这位好强的老妇人,她根本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半点儿的衰老与沧桑,她开始对着雕有盘龙的青铜镜子,精心地打扮起自己。
这是一位爱美的女人,几十年来,她从未改变爱美的天性,即使已经年过古稀,她依然对美丽充满神往。从十几岁起,她就喜欢奢侈的金银玉器,喜欢铺张的锦衣玉食,喜欢人生的雍容华贵。今天,走过大半辈子富贵人生的她,还是那么喜欢让自己青春永驻。她有一套独特的美容秘方,那是御医张文仲进献的秘方:用有神奇的滋养效果的山泉,配以少许的蜂蜜、玫瑰花瓣、白醋等二十多种原料,将它们按一定的比例调制成一种乳液。老妇人把已经调制好的乳液仔细地涂抹在自己的脸颊、脖颈上,特别是容易产生皱纹的眼角等地方,唯恐忽略了哪里,生怕哪里又长出一道皱痕……大约十分钟,她抹完了脸,又在脖颈抹了一层,这才停下来。
其实,这位老妇人现在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她完全可以让侍女来干这些活,然而,几十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她自己已经做得得心应手。也许,她是怕丫鬟做不好,非要自己亲自调制比例,亲自涂抹。半炷香后,老妇人洗去了脸上和脖子上的乳液。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用手摸摸莹润光滑的脸,终于,她露出了一丝甜甜的微笑。她又开始精心地描妆,企图来掩饰自己的苍老,然而,岁月不饶人,年过古稀的她毕竟不如少女时代的她那么光艳,仔细一看,铜镜子里的鱼尾纹还是一道一道地出现了。
可是,今天,是亲人相聚的时候,那份温馨浪漫的至爱亲情足以让平日里的不快融化,大家一定会心平气和地谈论大周的未来。人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妇人今天的精神实在不错,所以,皮肤也显得特别光亮,因为今天她的儿女们、孙子们和娘家晚辈们都从大周的各地赶来参加她的寿辰。一想到这里,老妇人灿烂地笑了,她的脸像盛开的桃花一样娇艳。今天,她要穿上最喜欢的龙袍,光彩夺目地站在人们的面前,接受后辈子孙们的祝福。此刻,她忘记了自己早上刚起床时浑身的疼痛,竟然小声地哼起了年少时欢快的小曲……
小阿蛮,老妇人最引以为豪的亲孙子,这时才十来岁,几天前,他已经带着自己的车队赶往东都洛阳参加祖母的宴会。也许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这个好奇的孩子简直兴奋到了极点,时不时撩开帘子向外张望。沿途青翠的高山、奔流的溪水、神秘的宝塔和精致的古亭,都激发了他极大的兴趣,他一会儿嫌这儿的山不高峻,达不到他心中的巍峨;一会儿又嫌那儿的水太平静,激不起一丝丝涟漪。他喜欢轰轰烈烈的生活,喜欢吟诵诗句,抑或高歌一曲……
洛阳,上阳宫,这几天既隆重又忙碌。僧人诵经,道长讲道,宫里女子你来我往,灶夫走卒鞍前马后……上阳宫里一派喜气洋洋,蜂拥而来的各路车马都被有序地安顿停当。
五更刚过,老妇人就开始带领一大帮儿孙们,浩浩荡荡地开始了祭拜神灵的仪式。在司仪的带领下,他们祭拜宫中的各路神明,特别是在正殿的主神位。老妇人郑重地亲手点燃蜡烛,焚香三炷迎接神明,祈求大周国泰民安。望着光芒四射的寿金盆,老妇人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神灵的庇佑,庇佑大周的风调雨顺,长治久安。
祭拜完各路神明,再行祭拜祖先之礼。拜祖分为饭祭、物祭和果祭三种方式,总之,又是一番庄重的过程。
好不容易才祭拜完神明和祖先,此刻,太阳已经老高了,老妇人来到奉天宫。只见奉天宫的正堂早已挂上金色和红色的寿幛,上面题满了吉语贺词。堂上还点燃着一对对长一尺左右、重约一斤的大红色寿烛,红烛的蜡面上印有烫金的“寿”字和“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长明”“松柏长春”“鹤算龟龄”等等吉祥语。寿堂香案上,陈列着春桃和八仙人等。
寿礼开始时,司仪亲自点燃寿烛,宽敞而华贵的奉天宫顿时变得光芒四射。老妇人端坐在奉天宫正中,接受亲友、晚辈和朝中大臣的祝贺、叩拜。按照从长到幼、由亲至疏的顺序,他们一一上前拜寿。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前来拜寿的人们都喜气洋洋。然而,今天的至贵——老妇人的儿子李显却是战战兢兢的,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他伟大的母亲。他把装有煮熟的四枚鸡蛋、一碗枣汤的寿盘小心翼翼地跪奉于老妇人面前:“儿臣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另一位至贵——老妇人的儿子李旦,也是将一颗琉璃珠和一副碧玉手镯很小心地呈现给老妇人:“儿臣祝吾皇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今天,还有另一位贵客——老妇人的女儿太平,她全然不像两位哥哥那样战战兢兢,她一身丝绸华贵飘盈,漫过整个走廊,撩起一阵仙风,宛若神女下凡。这是一位美丽而高贵的女人,她的骨子里透露着天生的冷傲和优雅,她的气场压住周围的所有,仿佛周围的人事都不存在。太平从容地走到老妇人跟前,落落大方地送上鸡、蛋、丝绸、金饰和红包等,她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伟大而高贵的母亲。随后,武姓子侄也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敬献给老妇人。在这些敬献礼品的人群里,有一个小可爱,那就是小阿蛮,他从人群中挤出来,晃动着小脑袋瓜,也像大人一样欢天喜地地送给老妇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等……
寿礼仪式完毕,下一个环节是寿宴,长安人称作坐席。十点钟左右,坐席开始了,三百多张八仙桌齐齐整整地排列在大厅、偏殿、走廊,每张八仙桌上早已陈列好八盘凉菜,客人们按照尊卑长幼依次入座,等待席满。趁此机会,他们开始畅谈各地的见闻,诉说离别的相思,把几辈子都没说够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美酒喝到酣畅处,凉菜吃到心里头。跑腿的第一个伙计己经扛着大托盘从席桌的缝隙穿梭过来,他轻快地给每张桌子放上一小碗米醋,然后像舞蹈般辗转到了下一桌;跑腿的第二个伙计也扛着托盘挤了过来,熟练地给每张桌子放上一小碗咸豉,做了个请继续的样子就离开了;跑腿的第三个伙计头顶着托盘穿插着过来,自豪地给每张桌子放上一小碟盐,又顶着大托盘像杂技演员一样离开了;跑腿的第四个伙计扛着托盘也穿插着过来,面带微笑地给每张桌子放上一小碟大椒末,又扛着大托盘转到下一桌了。等这些上汤料的伙计全部退下,马上过来了两个送勺的伙计,他们给每张桌子的调料碗里添加白瓷勺子,给每张桌子的盐椒碟里添加小银勺子。
坐席的贵客在相互寒暄中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菜,跑腿的伙计则站在远处,随时侍应着。半烛香后,席桌上有了一些光盘,跑腿的伙计马上上前撤去了凉菜盘子,另几位伙计则用大托盘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哨子长寿面。看那哨子长寿面,嗬!那叫一个恰到好处:豆腐丁、地软丁、黄花菜丁、菠菜丁……全部荟萃在长寿面中,那白玉长带的面条醉卧碗底,潜伏在高汤菜丁里,那鲜绿而齐整的韭菜花叶飘在五颜六色的汤面上,大椒末浮于面碗上的点点滴滴,那叫一个美啊!这真是一碗色香味齐全的长寿面,浓缩了天地间的精华,真让那还没端上碗的人垂涎三尺了。这边已经端上碗的贵客吃着,那边的伙计还不停地添碗,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围着八仙桌,一边吃面,一边聊着各地的见闻,真是难得的欢娱。这天,不再有高高在上的威严女皇,有的是说不尽道不完的亲情和温馨。
坐席结束后,贵客们三五成群,七八成簇,分散到殿堂的各个角落,大厅里、走廊边、花园旁……嘘寒问暖、有说有笑。
下午四点钟左右,主寿宴开始摆上桌了。这次席面一共准备了三百六十桌,人们围坐在桌前,把偌大的“明堂”、偏殿、走廊和院落等挤得严严实实。司仪们穿梭其中,敞开喉咙高声喊话:“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共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共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那洪钟般的声音回荡在上阳宫的上空,经久不衰……
席桌上,大家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今天的主寿宴以八仙菜为主:全鸡、韭菜爆肉、莲藕炒肉、笋子肉、猪脚面线等。司仪喊道:“全鸡一盘,祝老寿星终身鸡(吉)祥;韭菜爆肉一盘,韭菜根深,肉有滋味,祝老寿星福寿绵长;莲藕炒肉与笋子肉各一盘,藕象征雪白,笋象征耐寒,祝老寿星老当益壮,再施恩泽;猪脚面线一盘,猪脚象征强健,面线象征长寿,祝福老寿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寿宴在司仪煽情的喊声中进行,热闹非凡。酒酣之后,大家纷纷离席。宫人们撤掉席桌上的东西。半个小时后,席桌摆上水果盘和茶水、小点心等。司仪接着又充满豪情地喊道:“各位贵客,现在,我们还特地给大家准备了很多节目,大家一边闲谈,一边欣赏节目。”
不一会儿,声势浩大的“十万宫廷乐舞”就出场了,这“十万宫廷乐舞”可费尽了老妇人的心血。因为老妇人天生比较喜欢盛大场面。她不喜欢效仿大唐前几代皇帝的节俭,觉得他们有点儿小家子气,不足以张扬大唐的恢宏与博大,等她能够自己主事的时候,她要把自己的大周做大做足,让全天下的人们都羡慕大周的辉煌。
有一次乐队演出,老妇人嫌寒酸,她手头一松,就从自己的脂粉钱里拿出了二十万两白银,其中十万两用来雕刻了至今闻名世界的龙门石窟卢舍那大佛,另外的十万两组建了一支专供皇族贵胄们欣赏的宫廷乐队,并且还取个吉祥的名字“十万宫廷乐舞”。其实,当然不能有十万人了,具体多少,文献中也没找见,总之,这支所谓的“十万宫廷乐舞”确实很恢宏,场面很震撼,他们每天都要在万象神宫演练一次,其寓意当然是指武皇的十万江山稳如磐石。“十万宫廷乐舞”以气势磅礴、雍容华贵著称,把我国音乐舞蹈的灿烂和辉煌呈现给世界。
“十万宫廷乐舞”的乐工很快各就各位,在统一指挥下,管、笙、琵琶、琴、筝和编钟等几十种乐器奏起了完美和谐的《祝寿曲》,在美妙的音乐中,九百多名舞者翩翩起舞,偌大的舞台舞动起来了。那喜庆热烈的气氛,迅速感染了观众的情绪,人们沉醉在喜庆祥和的气氛中……
美妙的音乐传递幸福的情感,迎春的舞曲倾诉游春的喜悦:春日里,那清纯的少女,被楼外娇艳的花朵吸引,忍不住穿上心仪的红裙,疾走户外,掐一朵美丽的鲜花沉醉在春的气息里……远处,那游春的女伴赏花戏水,尽显婀娜,不知是鲜花衬托了美丽的姑娘,还是美丽的姑娘使鲜花更加妩媚,伴着一曲《媚娘游春》的乐舞,老妇人那沉积几十年的天真烂漫更加妩媚动人,那是多么美好的少年时光啊?……
美好时光涤荡着春的情怀,欢快的舞曲变幻成了哀怨的旋律,舞台上那娇若无力的女子面对古寺青灯,缓缓地轻启朱唇,悲情地唱道:“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这是为情而痴而盲的少女的低吟,她痴得憔悴支离,盲得看朱成碧,一条心爱的石榴裙上泪迹斑斑。这是一份贬入感业寺后、被迫与古寺青灯做伴的女子思念情郎的感伤,是一份感情无法寄托的茫然心境,是一曲堪比司马相如《长门赋》的感情,是“一寸相思一寸灰”的感情,是“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的感情,是把相思的伤痕割开给自己心爱的人看的感情……
这里倾注了少女的万般情思,思念一个人到了这种程度,实在令人感动。这首曲子的曲名虽然叫作《如意娘》,感情却千般万般不如人意。试想作者在谱曲填词时,是怎样的情绪啊!这首独唱歌曲虽然只有二十八字,却极尽了相思之愁苦,写得情真意切,写得望眼欲穿,写得哀婉惹人怜。其中“看朱成碧”遂成了典故。据说后来的大诗人李白看到之后,也曾自叹诗情不如老妇人。李白还曾模仿该诗作有两首诗,一是《前有樽酒行》:“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眼始红。”二是《长相思》:“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当李白把《长相思》给夫人看时,夫人说:“相公可曾看过武后的诗?‘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李白承认了这种意境是武后首创的。后世的文人如孟郊、辛弃疾等人的诗文中,也有借鉴《如意娘》的,由此可见《如意娘》的艺术价值之高。人常说人生如戏,疯子演傻子看,此刻,老妇人就是那看戏的傻子,她完全沉浸在《如意娘》里了,不觉眼睛湿润起来。
悲情终将结束,老妇人又听到宫廷《饮酒乐》的法典,看到御宴中那气派奢华的场面,她开始伸展自己的腰身。
腰身既然已经伸展,心灵自然走向广阔的天地。永淳二年(公元683年)秋天,唐高宗李治和武后一同游历号称“天地之中”的嵩山,游幸了奉天宫、少林寺等名胜,唐高宗李治还派人祭祀嵩岳、少室、箕山和具茨山等高山。其中,随行乐队演奏气势磅礴的大曲,那浩浩荡荡的场面在器乐合奏《嵩岳调》中终于得到了情感上的满足和时光里的永恒,这些,真的令老妇人龙颜大悦。
祭天大典,一曲《颂升平》的乐舞,伴着荷花灯舞,将美好的感情表述,那暗含着期盼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愿望,永远定格在大周的太平盛世里。
音乐缓缓地流动,时光悄悄地转移,一曲《观灯》的器乐合奏奏响了一幅与民同乐的美丽画卷: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的彩灯把长安城的各个犄角旮旯点亮了,街坊里巷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这是参佛的吉日良辰,宫中和寺院都在做“燃灯表佛”的准备工作。那高高在上的女皇一改往日的姿态,身着便装,来到长安的市井百姓之中,和百姓一起张灯、送灯和猜灯谜等,那是怎样的惬意呀!
这就是铿锵热烈的唐大曲《唐韵》。这是一派政通人和、国泰民安的新气象。这支舞曲尽收在十多名舞女的轻歌曼舞中,尽收在外国使臣们朝贺时的赞誉里,尽收在豪华大殿的金碧辉煌里,充分彰显了武皇时期的大国风范。
节目实在精彩极了,以至于让人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中,节目进行到最后,人们还津津乐道地欣赏,欣赏《盛世天长久》的歌舞。那前簇后拥的列队排阵、那镇定自若的神采飞扬、那巾帼不让须眉的潇洒挥袖,抒写出了武皇一世的英明;再听那圆润饱满的歌曲,给人更多的是自信与毅力,歌中唱道:“玉砌红花树,香风不敢吹,春光解人意,偏发殿南枝,天长地久万年枝。”它讲述了国家的兴旺发达,充满了对老妇人的颂歌。总之,“十万宫廷乐舞”所演绎的是武周盛世的十全十美,今日长青。
大凡年过四十的人都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社会的进步和创新意识需要很多人来参与。年轻人是最具有创新意识的人群,一个社会的进步与否关键是看年轻人是否能够具有潜在的创新意识。老妇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今天的寿宴还特意安排了一项节目:儿童表演。首先出场的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他眉清目秀、清新俊朗。只见他轻快地走上台,饱含感情地表演了歌舞戏《安公子》。此刻,老妇人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她疼爱地看着这个孙子,觉得他还是像他母亲的地方多了点——柔弱和细腻。虽然他表演得很好,可老妇人仍感到有点儿美中不足,她和众人一起仔细地欣赏,看着他下了场。
接着,台上跃出了两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李华(后封为代国长公主)和寿昌公主,她们分别身着淡蓝色彩衣和淡黄色彩衣,像刚从仙界下来的童子,落到了背景如画的舞台上。这两个小姑娘,眼睛清澈见底,也许是天生脱尘,她们纯粹得不染一丁点的杂质。面对满堂观众,她们对跳了一曲《西凉舞》。她们童稚的嗓音环绕在大厅里,优美的舞姿跳跃在舞台上,顿时赢得了全场爆满的热烈欢呼。此刻,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都非常开心,以至于群呼万岁。
再下来,出场的是五岁的小隆范(即后来的岐王),他一改前面几个小演员直面观众的套路,创造出自己的风格——戴着一顶狰狞的大头盔出场。面对如此的创意,全场顿时兴奋起来,老妇人也笑得合不上嘴,身旁的女儿太平更是极尽夸张之态拍手称好。在群起的欢乐声中,只见具有皇家风范的小隆范不慌不忙地站在舞台上,上前深深地鞠躬,响亮地致辞说:“卫王入场,祝愿神圣神皇万岁,孙子成行。”
全场响起了鼓掌声,大家都伸长脖子观看小隆范的表演,小隆范一点也不紧张,他戴上早已准备好的大头盔,演了一出歌舞戏《兰陵王》。
可别小瞧了小隆范,小小年纪,表演起来,形象逼真,真的很入角。老妇人看到小隆范把兰陵王表演得活灵活现,乐得前仰后合。大家也都频频点头。
表演继续进行着,最后出场的是小阿蛮。这个小阿蛮,聪明淘气。他可讨老妇人喜欢了,别看他人不大,脾气可不小,完全不像他的父亲李旦。老妇人记得这样一件往事:一次,朝堂举行祭祀时,当时的金吾将军(掌管京城守卫的将军)武懿宗看见一个侍卫没站好,出于职责,上前大声训斥侍从护卫,不料,这事被路过的小阿蛮撞见了,小阿蛮不顾仆人阻拦,马上怒目而视,喝道:
“这里是我李家的朝堂,管你何事?竟敢如此训斥我家骑士护卫!”
可想而知,这位武懿宗武大人当时有多尴尬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小孩儿。罢了,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说:
“哟嗬!这个小不点还这么可爱,竟然管起大人的事情了!”
小阿蛮训斥武懿宗的事情被当笑话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很快就传到老妇人的耳朵里了,老妇人听了则开怀大笑,她觉得这才是她的亲孙子,有气魄!她很喜欢这个年小志高的小孙子,觉得他拥有唐太宗李世民的豪迈个性,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他不像他父亲李旦那样事不关己,明哲保身,没有一点儿男子汉的气魄,他则敢于表达自己的喜好。老妇人一高兴,就封小阿蛮为临淄郡王,并赠送了很多礼物。
那一年春夏之际,小阿蛮随同父亲进宫面圣。由于年幼,他受不了宫中诸般的规矩,独自跑到御花园里玩。御花园里栽种着各种珍奇古怪的花草,它们争妍斗艳,小阿蛮目不暇接。突然,小阿蛮看见一棵椿树上爬满了一只只椿媳妇。他就找到一个小瓦罐,一追一扑地逮起了椿媳妇。
玩得正起劲的时候,一阵清风吹来,一个小姑娘走进御花园,她看见小阿蛮把逮住的椿媳妇装入瓦罐里,就老大不高兴了,跑过来责问小阿蛮说:
“你干吗要逮椿媳妇呢?”
“好玩。”
“干吗不让椿媳妇在椿树上自由自在地玩呢?”
“我喜欢。”
“可是它们在瓦罐里会死掉的啊!”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说。
“皇宫里不好玩,没人和我玩,我自己逮只椿媳妇玩还不行?”小阿蛮白了小姑娘一眼,嘟囔着。
“你放了椿媳妇,咱们一起玩过家家,好吗?我可以给你当媳妇,给你做饭,给你生小孩。”
“那好吧,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
多少年后,这个姓武的小姑娘,最后还真的给小阿蛮做了媳妇,生了一大堆的孩子。
今天的皇宫家宴上,小阿蛮可谓英姿飒爽,他精神抖擞地来到舞台中央,清了清嗓音,随着气势雄伟的伴奏声,不慌不忙地放开歌喉开始演唱《长命女》。
幼小的心灵是纯净的,不掺杂质的。小阿蛮怀着至纯的情感,为自己的祖母歌唱,歌唱祖母的长寿康健,歌唱国家的昌盛繁荣……这个小阿蛮,不愧有音乐天赋,他的每一字,都唱得恰到好处,字正腔圆;他的每一步,都踩在音乐的鼓点上,掷地有声。
“好,好!”一阵阵欢呼声回荡在大殿里,震天动地。满场的喝彩声,让小阿蛮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是小阿蛮这次的表演,老妇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小阿蛮竟然对音乐有如此深刻的领悟,看来这个孙子,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不过,男孩子长大后还是得有一番作为,千万可别迷恋于声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