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爸妈,你们别开玩笑了
新家在广深高速出口那边,一个完完全全的城市小镇。我按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址一户户独立别墅的找过去,终于——还是没能找到。
手机屏幕显示时间六点半的时候,我还在这个充满了时代感的同时又赋有生活气息,但是怎样都印着“商业造”的小镇里晃来晃去。在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后,我内心十分清楚,今天如果没有人来带我回家,那我就得客串一回有家不能回的倒霉孩子。
谁说我和女王妈妈没有心灵感应呢?她大概也觉得我没她想的那么靠谱,在我徜徉在林荫小道上看着傍晚的余晖一点点照进现实里来的时候,她的电话来了,“不是让你回家吃饭?怎么还没回来?就等你一个人了。”
“妈,你让我回哪儿?”语气里不是没有抱怨,没有委屈。
大概她也没跟我父王沟通,一时愣在电话那头,电话里传来她跟爸爸私语的声音,几秒钟后她问我:“你现在在哪儿?你爸爸说告诉你这边的地址了。”
我走到离我最近的房子前,读着上面的门牌号。电话那头妈妈在跟客人解释我没到的原因,解释完后对我说:“你别动,就呆那儿。”
我的女王妈妈办事,一向注重时效性。所以十九分钟后,我已经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带到家里的花园了。
这是一幢临湖的房子,木制的栅栏上爬满了植物,白色的墙裙像中世纪藏了公主的城堡。很美,却一点都不真实。
陌生男人是妈妈的司机,他说:“快进去吧,都等你呢。”
我长舒一口气,拿出镜子涂一点淡淡的唇膏。外人面前,我从来不让爸爸妈妈失望,我的假装总是带给他们“我是一个让人处处满意的孩子”的假象。
我是带着回家该有的喜悦感进门的。只是,谁也不能想到,它只维持了几秒钟,然后就彻底的转换成不可思议和惨绝人寰的惨淡。
你们一定猜不到我在家里见到了谁。你们也绝对不能理解我当时脑海中“世界真小,上帝真闲”的感叹。就像你们绝对不能想象到我再再再再再次见到贝欧年的被捉弄感。
这绝对不是什么“有缘”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在被生活赤裸裸地调戏。
我怎么样都不能理解,他和他身边的人,为什么会是我爸爸妈妈的客人。
发出惊叹的人当然不止我一个人。贝欧年的脸上也写满了惊叹号。而那种表情维持几秒后就变成一种很诡异的神情。
“怎么是你?”贝欧拉颜色顿失的表情和带着不可置信的语调也证明她很惊奇。
怎么是我?!我还想问,为什么会是你们呢!我按照爸妈的旨意,坐到餐桌空着的椅子上,对着贝欧拉旁边的长辈说一句“叔叔、阿姨好。”
“你们认识?”问话的漂亮女人,很显然是贝欧拉的妈妈,脖颈上的一圈珍珠,让她气质很出众。而且,她看起来好年轻态啊!
“她……”
“我见过欧拉一次。”抢在贝欧拉之前回答她妈,我可不想被她破坏了我的形象。这个场合说我昨天扇了她女儿一个耳光,似乎不是什么值得举杯的事情。就算不为这个,我也不想把叶晨牵扯出来。他不该是出现在我们家的话题。
“那也见过欧年了吗?”她妈妈继续问。
何止是见过。简直就是无处不见!!!但是这句话我放在肚子里了,我看着贝欧年凝眉思考的表情,一点不明白我见没见过他跟今天的晚饭有什么关系。
答案是我爸爸说出来的,他的笑声如洪钟般飘荡在餐桌上,“这样正好,省的我们介绍了。”
介绍?
其实这个答案仍然是模糊的。更清晰的答案在后面贝欧年爸爸的话语里。
“欧年,含章的照片你在德国的时候不是见过了吗?怎么样,跟本人没有差别吧?含章很乖,你接触一段时间就会喜欢她的。”他爸爸如是给我晴天霹雳地说。
我想我就是头猪,也该明白这顿饭的含义了。
这就是他们预谋好的——相亲。
“爸妈,你们别开玩笑了。”这是21世纪,而且我才19岁。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没跟你开玩笑,你先跟欧年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等你20岁,觉得合适的话,就订婚吧。”女王妈妈的声音在饭桌上很温婉,但是最后那个吧字绝对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我想这个群魔乱舞的时代,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但是十几分钟前,打死我,我都不会想到我会跟贝欧年扯上关系。而十几分钟后,在没有征得我本人同意后,四个长辈竟然已经开始畅想我和贝欧年的未来。
我突然明白,就算我没有因为叶晨的事情回来,我妈也会让我订今天的机票回家吃这顿鸿门宴,或者该说卖女儿交易现场。我圆睁着眼睛打量着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贝欧年,完完全全觉得被他耍了。
如果按照他爸爸的意思理解,用我遇见他的时间计算,他应该是才回国不久。恰好跟我在首都机场遇见,然后搭乘了同一班飞机回深圳。而这个过程里,他其实是认得我的。
所以后来在酒店里遇到的时候,才会暗讽我脚踩两只船。所以才会自始至终都对我表现出一幅不屑的神情。
太可恶、太岂有此理、太莫名其妙了。
贝欧年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半天开了金口说:“别把我想的那么人神共愤,你的照片我压根就没看。我也是在今天才被告知他们要找你做儿媳妇的。你叫蒋含章?”
贝欧年不太愉悦的表情不像是说谎。貌似他昨天在中加和贝欧拉的对话里,的确有一句“他们骗我回来干什么?”的内容。而贝欧拉在旁边的补充“如果知道是你,我早告诉我哥,不要从德国回来了。”也证明了贝欧年的不知情,当然也表达了贝欧拉对我这个“未来嫂嫂”的不满。
可是后来不是知情了吗?知道跟人相亲,还任人摆布的跟着来吃饭。是脑残还是天生智障啊。
贝欧年又看穿了我,耸肩解释:“回家进公司上班和接受一个安排好的女孩,我选择了后者。”喝了一口水的他继续解释:“怎么说,选择你,我有相对的自由。”
自由。你为了自由,就接受?你怎么不为自由去死啊!
“爸爸,我……”他愿意被人安排,不代表我愿意。这件事在我妈那里完全看不到转圜的余地,我从她那里找突破口,披挂上阵,结局无疑是阵亡。
“前段时间,你妈妈还考虑要不要再送你出国读书,欧年才从德国游学回来,你跟他聊聊德国吧,英国也可以选择。”我的父王爸爸是微笑着说这句话的。
可是里面的厉害关系却表达的再清楚不过。接受就留在国内,不接受就出国读书去。
开什么玩笑,三年前,我就已经从美国逃跑了一次。这次我一点不怀疑他们会先没收了我的护照,然后给我扔出国门。
我用绝望地眼神看一眼无所谓的贝欧年,打算绝地反击。贝欧年是有女朋友的,这点完完全全就可以让他们结束这场荒唐而可笑的利益联姻——如果我的女王妈妈没有在和贝家谋算着什么共同的利益,他们为什么要卖女儿!
等等。为什么贝欧年自己不说?他有女朋友,他还掺和这么一件注定是烂尾楼的工程。
“爸妈,叔叔阿姨,我跟含章出去会儿。”贝欧年不知是读懂了我的疑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站起身跟家长们再见,然后用一种警告意味的眼神强行将我从餐桌上拉走。
“含章,你的车在这边车库里。”我的父王爸爸终于说了一句含有爱心而没有威胁的话。
在谋划策略里,这一招是叫做张弛有度吗?
天下卖女儿能卖的如此效率、如此理所当然、如此不留余地的父母,大概没有了。
Chapter 8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合作愉快
我开车,贝欧年坐副驾。贝欧拉跟出来,也嚷着要离开。贝欧年拉着安全带没有理她,我早都看出来,这兄妹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很一般很一般。
可是她哥哥不理他,我不能不理。贝欧拉拍着车窗一脸疑惑地说:“蒋含章,你跟叶晨到底什么关系?学校的同学们说你是他姐。”
我按下车窗,捂着额头对贝欧拉说:“我打了你,是我和你的事儿,关于叶晨和我的关系,我希望你在我们家只字不提。”
贝欧年听到这句话,从鼻子孔里冷哼一声。我真想随便找两坨什么,给他塞进去。而贝欧拉一脸不明所以地问:“那你不是他姐姐?”
“嗯。”丢给贝欧拉她想知道的答案,发动车子,把她扔在门口昏黄的灯柱里。
可是贝欧拉显然并不止这一个问题想问我,她在我掉头的时候,跑到车子前面,整个人大字型站在车光里,形象十分的光辉,堪比董存瑞举着炸药包顶着碉堡。
“喂,贝欧拉,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要不那一耳光,我让你打回来。你这样子,是会死人的。”你视死如归不代表我也想陪葬。
“那你和叶晨是什么关系?”贝欧拉执着的追究这一个问题。
“这个我不用跟你交代吧?”
“那我现在就进去告诉你爸妈,你昨天因为叶晨扇了我一耳光。”她在车前灯里继续圣母一般光辉着说。
够狠。看这个小妮子的情况,显然是有目的,至于在计划什么,暂时还不敢断定。
“好吧,我虽然不是叶晨的姐姐,但是胜似亲姐姐。”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样哦。”她把手放下来,低头思索着什么。我以为她的问题完了,但是很快,她又一次迅速的抬起了头,我真的很想问问她,我就长得那么像百科全书???
只是这次贝欧拉的问题很有技术含量,她说:“那你知道他放弃出国,报了普通高考的事儿吗?”
“……”这句话真的震住我了。报了普通高考?中加都是按照三年的成绩直接申请加拿大大学的。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这一说。
贝欧拉看到我不回答她,有点失落的走到一边,“听说他很听你的话,你劝劝他吧,放弃出国,留在这里读书将来做什么呀。你劝劝叶晨,我就当你没打过我好不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在你家提叶晨,但是我保证以后绝对不提。”
“我会劝他的。你进屋里去吧。”长叹一口气,我怎么有种被卖了的感觉。叶晨小崽子,竟然瞒天过海,埋了这么颗炸弹给我。
车窗外树和房子的叠影急速消失在身后,车厢内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贝欧年身上有淡淡的甜味,但是肯定不是来自于香水,那是一种更接近糖果的味道。他不说话,夜色里印在窗户上的是活生生一张僵尸脸,而且还故作深沉状。
真是过分,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难道他把我拉出来,是要让我看他那张囧的要死的大叔脸吗?把车停在我之前迷路的山路上,我看着贝欧年,“大叔,给个解释吧。”
“蒋含章,我只比你大两岁。你要迈着康庄大步奔向老年人队伍,别拉着我。”贝欧年转过脸纠正我。
“那我谢谢你只比我大两岁,21岁的大叔。”幸亏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不然今天我女王妈妈那句关于订婚的话大概会直接改成送进洞房吧。
我的语气里明显多了埋怨。而贝欧年一副死人的架势,半天才用一种类似吩咐女仆的口吻说:“蒋含章,在他们的利益合作关系截止前,我们在一起吧。”
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啊?!凭什么啊。
“贝欧年,我和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至于我爸妈那里,我会去解释。”短短两天,我已经看清楚贝欧年就是个没礼貌、自大、目中无人、习惯下发指令、有暴力倾向的富家少爷。他到底懂不懂感情不是用来做交易的啊!
全国大街小巷都在放那首雷歌鼻祖《爱情买卖》,他一点耳闻没有啊?耳聋吗?
“你觉得你能解释的通?”我想贝欧年除了以上缺点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一语中的。
我爬在方向盘上,看着路灯下一只小猫迅速的跳进花丛里,整个过程完全的来去自如,突然觉得我的命运连只猫儿都不如。最起码它还有自由。我女王妈妈的做事风格,她是不会将我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死就是死。
长叹一口气后,我问贝欧年:“他们在计划什么?”
我一向视金钱如粪土,今天竟然栽在它手上。
“新项目关于能源节约,研发需要很大的经费,也有风险,大概他们都不想输的太狼狈吧。”贝欧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里带着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
“哦。”因为不想输的太狼狈,就把女儿卖了?他们就不怕这个叫贝欧年的家伙人格不健全?不怕我被他转手卖了?他们到底有没有时代感啊,还包办婚姻!而且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对方还是有正房的人,是想让我去给人做妾么?我就长了一张做二房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贝欧年,你有女朋友,你干嘛还答应你爸妈啊?”不知道那个女生知道这一幕后会不会吐血身亡。
“不答应,就意味着进公司上班。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贝欧年的回答倒是直接。
“贝少爷,你就不能有点反抗意识?你不想进你家公司那是你的事,你可以起义啊,你现在这样一点不反抗,你知不知道你拉下水的还有我啊?你的自由要用我的不自由去换!!!”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有用的话今天就不会在你家了。”贝欧年用一脸的鄙视看着我,那神情简直就是在说——你有没有脑子啊!
“可是……”凭什么无语的是我,明明整个事件从头到尾被蒙在谷里的是我!是我!
“只是演戏而已。”贝欧年看着我凶声恶煞的脸,找到问题的关键,开始展望起未来,“在家长面前,做做样子就好了。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回德国,我们就分手。在这期间,我和你,就像你说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合作愉快。谁也别干扰对方的生活。至于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为了将来分手快乐,希望你也不要喜欢上我。”
贝欧年说完这通话,眼神刻意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我完全被他的话震惊加气愤到哑口无言,当场石化。这什么妖孽啊,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这么自恋啊!
“你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好不好!你想玩,本小姐还不愿意。”我气急败坏的冲着贝欧年吼回去。事关尊严,不反抗的就不是好群众。
贝欧年倒没有被我的气势吓到,反而一脸诡异的笑。他说:“我知道你喜欢大叔和正太嘛。蒋含章,你的口味挺迥异的啊!”
“你……”我知道他指的是苏止和叶晨。可是我干嘛要跟这种人解释,苏止那是成熟有魅力,叶晨就算萌到爆,也只是我心头放不下的人。
“放心,我不会干涉你交男朋友。如果这样你还反对的话,你现在就回去跟他们说你不愿意。当然,后果你也要考虑到,你爸妈难保不把你和我一起送去德国。你要想出去,我也不介意带个拖油瓶。”贝欧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好像他才是这个相亲利益联姻事件中的受害者一样。
受害者是我。莫名其妙。
可是我能拒绝么?
天上的星星,你们会说话吗?你们能告诉我,我要怎么接受现实或者被现实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