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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一夕尘欢痴舍离

题记:

红尘三千墨,

繁华皆凉薄。

舍吾一生痴,

与君半世欢。

——三千墨

初春的青城,阳光灿烂。撕裂了昨夜透骨的寒凉。我在这个初五的早上,被梦中的回忆惊醒。那些过去的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不觉潸然泪下。青春时因懵懂无知做的涅,欠的债,终将自己品尝。对于我年过花甲的父亲,我始终是觉得亏欠的。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再次回到西安。我又可以再次逃避这个满是伤痕与回忆的地方。

时隔多年,与父亲夜话过往,他曾为了不喜政治斗争与厮杀放弃中央给予的高官,也曾为了母亲离开北京回到内蒙潜心研究甘于平淡生活,更是为了我当年放弃保送大学的事情四处奔波,如今还要继续为了弟弟的事情徒增华发,我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弃他而去,不曾站在他身边,给他一丝安慰。那些母亲逝去的日子,那些支离破碎的山河,今犹在目,不忍说。而今我回头想去再做些弥补,已远嫁他乡,可望而不可及。

生命中那些不可承受之重,他是一人走过的,身为儿女不曾给过些许安慰,是我无可名状的哀叹与折磨。他不会生活,不爱美食,终日与大藏经为伴,偶尔寂寞了,便滞留酒乡,换得少有的一夜无梦。每每夜半三更看到他伏案写书的寂寞,我都心存愧疚。也许我陪他一起的日子没有他身边坐着的的韩国教授多,我给他的金钱也没有他帮助法国文人出一本书所得到的回馈多。那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像家里佛龛中燃香的灰烬一层层年复一年的浸染了我。唯有用一杯酒,几盏茶,和我做的缺油少盐的斋饭去寥以慰及。

都说父爱如山,我却觉得更比山重。这些年,家中的书已是堆砌不下了,十多个柜子中的存书都比我伴他久些。世界名人录中他的名字更加备受世界各国学术同仁的认同了,他在退休后受到的邀请更多,终日里四处奔波,见面的日子就更少了许多。可是无人照顾又不知自己照顾自己的父亲生活的更是繁华中的大寂寞,无人可说。

冷月昏灯下,

疏梅独静坐。

可怜只影人,

此生与谁说。

三千滚滚红尘如泥沼,你便是那如梅如莲的翩翩公子出淤泥而不染。学者都是寂寞的,尤其是如您一般无所求的学者更是寂寞。那些身边萦绕的魑魅魍魉个个都是玄奘西去路上的魔障,我却觉得他们出现的似乎也是理所应当,能够溶解您肩上恒古不消融的冰雪。虚情假意的笑,口蜜腹剑的酒也是漫漫黄沙中跳动的色彩。所以纵然我心知缠绕你身边的人个个心怀叵测,但只要有人能照拂你一二,我便知足且甘之如饴。至少他们可替我为您的孤途平添些人间烟火。管那云云众生到底是何居心,你我且当它是一出戏,一首歌,又如何?纵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定不会负你一生痴心如此,必予尔半世欢愉,以偿经年的坎坷与落寞。而我唯愿你今生不再寂寞!

后记: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乃未已,儿女罗酒浆。

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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