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玄雀在教主传唤下步入正殿,上前向教主行了一礼,当目光转向纹蝶时,不觉露出一丝犹疑:“不知教主深夜传唤属下所为何事?”
聂浪道:“柳先生如今被魔教中人所控,纹蝶说他有把握将柳先生带回来,此事你怎么看?”
玄雀已早一步知道了纹蝶的计划,却没想到教主竟真能被他说动,思量片刻,向纹蝶询问道:“你说柳先生如今在魔教手里,却不知他被魔教关在什么地方?”
纹蝶道:“这个地方,我只知离神煞将军墓不远,至于具体位置,得到了才知道,毕竟我也没去过。”
玄雀道:“你当真有把握?”
纹蝶无所谓的笑了笑,回道:“有没有把握,也不过我一条命的事儿,对你们又没什么损失。”
聂浪忽然接口道:“不是你一个人的命,此行我会派人跟你同行。”
厉星痕听他的意思,猜他八成要让玄雀随行,琢磨着此事不妥,自告奋勇道:“教主,雀之前带人剿了匪窝,恐怕那帮贼人对他恨之入骨,不如让属下前去吧,省得他羊入虎口。”
聂浪二话不说将他驳回:“你毛毛躁躁,此去不妥,还是玄雀较为合适。”
玄雀道:“教主放心,属下愿随纹蝶同去。”
纹蝶静听着三人交谈,感觉这君臣三人颇有意思,这厉左使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心思细致周密。玄雀自不用说,听话的孩子。而聂浪,他打算让玄雀随行无非为了监视,只因在他眼里,玄雀向来铁面无私又能压制住自己,却不知……倘若被他得知自己体内银针正是玄雀取出,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聂浪将营救柳玉笙的重任交给玄雀,又嘱咐道:“此行凶险,多加小心,我会安排人在外接应你们,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天明踏上行程。”
玄雀俯首道:“是。”
藏匿柳玉笙的地方在雪山之巅的寒暝洞,洞口就隐于沧海崖万丈直下的悬崖峭壁上,极其隐蔽难寻,因绝壁地势险要,若非绝顶轻功之人,是绝无可能进去的。
——这是花吟奴的原话,也是纹蝶他们此刻遇上的难题。
站在沧海崖畔,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连绵峰巅,脚下是漫无止境的万丈深渊,仿佛置身于九重天外,俯观飞鸟,纵览云端,将山川湖泽尽收眼底。
纹蝶极目的向下望去,却深深锁起了眉,此前花吟奴只说入口就在峭壁某处,却并没具体告知怎么下去,心道这可如何是好?半晌,终是毫无头绪,迟疑道:“难道只能从这里跳下去?”
玄雀就站在他的身后,此前一直忍着没有吭声,忽然就接口道:“跳下去,你跳一个我看看。”
他冷不丁的缀上一句,纹蝶顿时感到哑口无言,这玄右使竟也会开这种冷死人的玩笑,苦笑道:“这……她之前的确没告诉我怎么下去。”
玄雀不禁就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为何就轻信了他的话,跟着他爬了一天一夜的山,到了山顶却整出这么一套故事。
纹蝶看得出来他的忍耐快到极限,可不敢再信口开河惹毛了他,沉声道:“你让我想想,实在不行,我就从这儿飞下去。”
玄雀冷冷道:“就算你能飞下去,难道魔教中人个个都是飞檐走壁的高手?不长脑子。”
纹蝶道:“是是,你说的都对,那现在怎么办,上哪去找不用飞檐走壁的入口?”
玄雀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纹蝶一时哭笑不得,正愁摸不到头绪,却见他忽然转身朝崖畔一棵巨松走去,站在树下来来回回一通比划,下一刻,那么高大的一棵树竟被他连根拔起,轰隆一声,如断桥般直挺挺的横挂在悬崖边。
玄雀仿佛不费吹灰之力,足尖一点,腾身一跃,人已轻飘飘的落在树端,观察着下方的峭壁。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纹蝶惊得几乎下巴都掉了下来,内心唏嘘不已:这是人干的事儿么?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玄雀发现了洞口所在,身影一闪又掠回他的身边,自始至终面不改色,对他震惊的表情亦是全然无睹,淡然道:“在那里。”
纹蝶向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也学着他方才那般落到树上,在此视角俯瞰,洞口便一目了然,赫然呈现出“寒暝洞天”四个大字,心道此人实在是高,下一刻,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
山洞内极度阴寒彻骨,但景致却别有洞天,四壁已在严寒的温度下凝结成冰墙,仿佛一大片晶莹剔透的玉璧,在壁灯映照下溢出七彩斑斓的流光,这着实与两人想象中那阴森恐怖的魔鬼窟截然不同。
带着几分大开眼界的心情又向内走了一段,一直走到洞窟深处的一扇铜门前,门前伫立着两个长得像上古门神一样的巨汉,仿佛两尊金身雕像,浓髯铁面,不怒自威。
两名巨汉将兵器一横,交叉挡住了纹蝶二人的去路,用那声如洪钟的嗓门大喝道:“何人来此,报上名来!”
纹蝶上前向两人道明来意:“在下奉西殿主之命,特来接柳先生。这是她的信物,请过目。”
见此指环如见西殿主本人,这是魔教未成文的规矩,况且此地隐秘难寻,若非自己人也进入不得,两人未再多言,侧身放行:“请。”
铜门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幽暗的洞府终年不见光日,铜墙铁壁带给人无尽压抑,处处笼罩着神秘又诡异的色彩。
这已经进入了敌营内部,纹蝶想着玄雀如今毕竟是魔教的头号仇人,此去恐有危险,为免多生事端,对他劝道:“你身份特殊,就不要进去了吧,我去找柳玉笙,你留在这等我就行。”
玄雀一想也好,颔首应道:“那你小心,速去速回。”
“知道了。”纹蝶正欲抬步,忽然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转首道:“你若是怕被人认出来,不如把面具摘下来,没有了面具,谁知道你是谁。”
玄雀拒绝的毫不犹豫:“不劳费心,快去。”
纹蝶碰了一鼻子灰,闷声道:“嘁,什么脸这么金贵,好心没好报,走了。”
哪知方自迈开步子,前方即刻响起一阵人群涌动的错步声,魔教党羽倾巢而出,一女子高亢嘹亮的嗓音自人群中发起,清晰的传入耳畔:“拦下他们!”
下一刻,四周已乌压压的站满了二三十名轻装部下,手中兵器各异,皆非寻常所见,气势凶得仿佛盯紧猎物、伺机待发的猛虎,将这无端闯入的二人重重包围。
一名年轻女将自人群后方缓缓走出,看上去年纪不满二十,英姿飒爽,身披白银铠甲,手握一杆凌厉的银枪,只是那犀利的目光中充满了勃勃杀意,竟不亚于银枪的锋芒,上前,骤然将枪尖指向玄雀,厉喝道:“劫帝教玄右使,还我姐姐命来!”
见这架势,纹蝶顿感一阵后背发凉,仿佛一柄精刀不声不响的抵在脊柱上,不想竟被自己一语成谶,虽然料到此行不会一帆风顺,也不至于一上来就杀机四伏吧。
银枪女将一声令下,其二三十名部下霎时蜂拥而上,手持多种造型迥异的奇兵利刃对玄雀发起围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刀光剑影中,只见玄雀闪转间几个看似随意的挥袖,衣袂挟风荡起无形的威力,竟将对方黑压压的一片尽数逼退,任他波谲云诡,凶神恶煞,根本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银枪女显然未曾料到此人竟强大到如此逆天的地步,然而虽感到震惊却不曾恐慌失措,枪杆一凛,一道凌厉的银光即刻破风而来,直逼他的后脊而去。
玄雀由于被众人牵制顾不得回身迎战,此刻但觉脊骨一阵寒凉,眼看着银枪就要刺透他的身躯……“叮”的一声,寒凌剑骤然闪现在他身后,抵住了凛凛银枪这势如破竹的夺命一击。
“你……”银枪女大惊失色,惊异于此人行动如此之快,快的仿佛神踪魅影,快的堪比迅雷疾电,令人匪夷所思,不寒而栗。
“唔……”纹蝶亦是面露惊色,没想到此女力道如此之大,大得不可思议,大到异乎常人,犹如千斤巨力,果真够彪悍的!
握剑的手腕犹自震得发麻,倒退的银枪犹自微颤发出回旋的余鸣。
银枪女亦是被这巨大的撞击力震得被迫后退,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怒喝道:“姓燕的!你闪开,这儿没你的事,我要杀了这个戴面具的,为我姐姐报仇!”
纹蝶猛然发现这姑娘竟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而她力大无穷显然也不是什么泛泛无名之辈,想来这其中必有误会,不解道:“姑娘,有话好说,你姐姐是什么人?”
银枪女满眼尽是痛恨的怒瞪着玄雀,切齿道:“我叫暮晚,我姐姐是夜雨,就是死于他的掌下!”
纹蝶一惊道:“你姐姐是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