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小梳直到此刻才缓过神来,听到“碎银钉”三个字,脑子里直如一道霹雳,即刻化作怒火在胸腔燃烧起来,快步上前指着这恶贼的鼻子大声怒骂:“是你!原来你就是那血洗赤焰堂的凶手!不枉我们到处找你,你倒自己显出原形来了,今日就要你为赤焰堂满门偿命!”说着猛然抽出手中的寒凌剑,扬手就是一副一剑劈下的架势。
唐傲愣了愣,知道她错把自己当成了那晚的凶手,一边下意识闪避,一边慌忙辩解道:“不,不是我,灭了赤焰堂的人不是我!”断臂之痛剧烈难忍,但此刻心底的畏惧和悔恨源源不断的侵袭,远甚于身体所带来的痛苦。
小梳自是不信:“不是你是谁!”将寒凌剑厉指向他,切齿道:“你可还认得此剑!”
“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傲自是不知此剑何意,对她的误解极力摇头否认,声称杀手另有其人。
玄雀见小梳情绪稍显激动,甚至眼角都泛起泪花,上前稍作制止,又察觉唐傲话中隐有蹊跷,沉声道:“把话说清楚,你说凶手另有其人,究竟何人。”
唐傲此刻命在旦夕,又畏惧到了骨子里,便是满肚子真话兜了底,断断续续道:“是,是小仙女,灭了赤焰堂满门的是小仙女!”
小梳鄙视此人危急关头拿女人当挡箭牌,带着疑惑追问道:“小仙女是谁?快说!”
“小仙女是……”唐傲像是被吓破了胆一般口齿都颤抖不清,为求自保,便将小仙女花吟奴的底细全盘托出。
玄雀和厉星痕犹未置喙,却听得小梳斩钉截铁的喝道:“你胡说!”仅凭他一面之词,自是打死都不能置信,花吟奴岂会是魔教小妖女?岂会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为此争辩道:“吟奴是我师姐,我最了解不过了,而且这些年她从未离开过姑姑身边,怎么可能是魔教中人,你这慌撒得也太不贴谱了!”
玄雀却始终半信半疑保持沉默,这姓唐的死到临头,大可不必将那莫须有的罪名安插到无关之人身上,况且花吟奴深藏不露,武功之高怕是不亚于其掌门,这也是众人亲眼目睹的事实,自己还曾为此感到可疑。故而此言虽离谱,却也不可全然不信。未久,见小梳仍在逼问,唐傲仍旧一口咬死这番说辞,方自开口道:“你既说赤焰堂一案是此女子所为,那她现下可身在此城?”
“对。”小梳一经他提点瞬间有了思路,眼下只要确定花吟奴身在何处便能揭晓答案:“你既然咬定吟奴师姐是魔教小仙女,那你们同出一派,关系自然密切得很,你必定知道她的动向。”
玄雀既知此人贪生怕死,不妨试探一番,压低嗓音道:“带我们找到凶手,我可饶你不死,否则你丢的可不止一条手臂。”
那冷冽的目光和语调都不容质疑,唐傲如今切身领略了这劫帝教玄右使通天的实力,厉左使既与他齐名,那想必其本事自然也是旗鼓相当,又畏于在场劫帝教部下人多势众,便是再给他天大的胆儿也不敢造次,痛快的应承道:“好,好,我答应你,我带你们去。”
玄雀但觉他答应得过于爽快,不免蹊跷了些,唯恐有诈,决定独自前往。将宝刀交予厉星痕保管,又扫了一眼当前的乱局,简单交代两句将一切交由他处理,末了还不忘嘱托道:“帮我照看好谢小姐。”随即点了半数部下,吩咐道:“你们几个,跟我走。”
“遵命!”十余人齐声响应。
厉星痕意味深长的向他抛了个眼色,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兄弟。”想着近来这些日子,这位谢大小姐日日缠着玄大右使,想必是另这位冰山美人“芳心“萌动了。
小梳见玄雀这架势不打算带上自己,急忙道:“我也要去!”
玄雀道:“你留下来。”见她不依,坚持要同行,知道她心中所牵挂之事无疑纹蝶的安危,向她保证道:“你放心,倘若纹蝶真是被花吟奴所擒,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却不知此刻在小梳心里,他的安危更重于纹蝶的安危,嘱咐道:“那你万事小心,我等你消息。”
神煞幽墓的环境依旧阴森诡秘,但深处底层的主墓室却别有洞天,不过短短数日,此间竟被纹蝶打造得活像一个小型的地宫,差人置办了许多生活必需的陈设和器具,虽不比真正的宫殿富丽正统,但吃穿用度应有尽有,正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此刻,一人惬意的躺在一张铺着巨大兽皮软垫的卧椅上,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翻看着一本兵书,一边享受着两位美女的服侍。
在他身边侍奉的两名女子,一个正为他捏腿按摩,一个正往他嘴边送上新鲜水果,正是花吟奴的两名属下夜雨和枫桥,此刻双双面盈桃色,笑靥如沐春风,显然是心甘情愿的做着这些。
而那躺着看书之人无疑就是纹蝶,此刻忽然把书本往脸上一扣,遮住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吁:“无聊啊——”
夜雨抬眸笑盈盈道:“公子,不如我们来玩牌吧。”
纹蝶脸顶着书,长叹道:“把把玩,把把赢,没意思……没意思……”
枫桥笑应道:“那公子今日可有想到什么新鲜玩法?”
纹蝶缓缓摇摆着手臂,长叹道:“没有了,山穷水尽了……”
花吟奴不知何时来到身边,见他这般享受,好不逍遥快意,从他脸上拾起那本书,又重重的砸在他的脸上,一脸嫌弃的指责道:“你倒是挺会享受!”
纹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得发懵,急忙坐直身子,将滑落下来的书接到手里,对着她积满一脸殷勤笑意:“你回来了。”
夜雨和枫桥见状尴尬的起身,各自垂敛着头,羞红着面,细若蚊音的开口唤道:“殿主。”
吟奴未瞧她们,目光始终隐含深意的盯着纹蝶,最终却是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我可真佩服你,这些日子你究竟是如何把她们磨得服服帖帖,几乎成了你的手下。”
纹蝶道:“怎么可能,她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我这般照顾,这还都得感谢你才是。”
吟奴斜了他一眼,不屑听他溜须拍马,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被他置办得有模有样,倒是很有改造装潢的天赋,短短几日不见,原先空旷冷清的主墓室焕然一新,就连气氛都与以往大不相同,自己那几名素来严以律己的手下,此刻脸上都浮现出欢声笑语。照这架势看来,这小子也不打算逃走了,索性把这当成家住下,感到既好气又好笑:“你少油腔滑调,我看你这些日子舒坦得很,没有我在身边管着,倒过起了帝王般的日子。”
纹蝶打趣道:“就算是帝王也是落难的那种。”
吟奴道:“行了,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赶紧起来,我有事跟你说。”
纹蝶身子后仰索性又躺了下来,把书本重新盖在脸上,懒洋洋答道:“在这说也一样。”
吟奴受不了他那股无赖劲儿,一气之下拿起书狠狠的朝他身上打去。
纹蝶被打得直告饶:“别打了,别打了。”起身慵懒的伸展下双臂,喃喃道:“别说,这天天躺着有人伺候,感觉浑身都没力气。”
这一幕,被夜雨、枫桥两人看在眼里,着实忍俊不禁,又不敢明着笑出声,压低脑袋匿笑这两人活像一对欢喜冤家。
吟奴满眼嫌弃的看着他,瞧他几天下来不曾梳洗打扮,天天就搁那儿躺着,近看胡子都冒了出来,哪里还有之前半点俊俏模样,凝眉道:“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别这么邋里邋遢的。”
纹蝶不以为意道:“反正这里又没别人,说吧,你要跟我讲什么事。”
吟奴沉思一下道:“我可以考虑将你体内的银针取出,但你需得答应我三件事。”
“当真?”纹蝶一听瞬间有种重见光明的兴奋和喜悦,眼睛都亮了起来,兴致瞬间就从之前的颓废消沉变得精神勃勃,见她首肯,急忙问道:“什么事,你说。”
吟奴道:“我知道你熟记天地混沌的武功心法,我可以助你练成,但你得答应我,练成后,帮我去杀三个人。”
纹蝶眉心轻锁,想当年自己的确做过“拿钱买命”的买卖,对他来说倒也不算为难,只是不知何人的命须得自己亲自动手,不解道:“什么人还得我替你去杀?”
吟奴沉声道:“这第一个,就是聂浪。”
纹蝶不禁苦笑一下,这人的命,取起来当真有些难度:“他有左右护法傍身,我可杀不了。”
吟奴正色道:“所以我要助你练成天地混沌,助你成为武林至尊,到那时候,什么左右护法对你来说都不在话下。”
纹蝶苦笑道:“先别说得那么远大,你且说说这第二个人是谁。”
吟奴道:“谢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