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甚是奏效,饶是谢雄此时也无法怪罪于他,长叹道:“罢了,你也是除恶心切,难免糊涂,既然未酿成大祸,以后需得慎重行事。”
白灵瑄拱手道:“属下谨遵盟主教诲!”
见此情形,玄雀和厉星痕无声的对望一眼,彼此交汇的目光中满含无奈,感叹这位盟主大人果真不负教主所言,不是一般的护短。
小梳却心有不甘:“爹爹!难道您也认为纹蝶他存心要害你?”
谢雄沉声道:“小梳,很多事你都不清楚,不要胡乱猜忌。”
小梳不服气道:“我怎么不清楚!我跟他认识的最久,我……”
“谢小姐。”聂浪只怕她说得越多越容易被人抓住话柄,忽然开口将她打断:“令尊所言在理,你且听听就好。”
小梳不悦的看向玄雀,见他微一颔首,同样暗示自己莫要多言,当即瘪着嘴不再吭声,心里却始终愤愤不平。
谢雄道:“如今且不论燕毓麟是否与魔教勾结,但他杀人灭口却是事实,聂教主,既然你称此人现已被你们藏了起来,可否将他带来与紫御骑当面对质。”
聂浪道:“也无不可,只是时候未到,如若盟主信得过在下,不妨再宽限几日,若此人当真心怀不轨,在下必主动将其绳之以法,绝不姑息。”
谢雄得此一诺,不再非议:“谢某自然信得过聂教主。好了,追查凶手的事须得从长计议,还望大家都退一步,莫要自家人伤了和气。”
小梳还想替纹蝶打抱不平却硬是把话憋了回去,只因他所作所为实在于理不合,只能日后等他亲口解释。
同时也感觉她的灵瑄哥哥今日表现与以往大不相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那种感觉让人既恐慌又疏离。
以及整个刺杀事件,也绝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这其中暗含的阴谋诡计,当真需得一环一环的拆解。
傍晚,城郊客栈。
纹蝶照玄雀的指示留在这里等消息,眼看到了饭点,楼下又熙熙攘攘的忙碌起来。少时传来伙计的敲门声,敞开门,一阵浓郁的酒香迎面飘来,竟是夜琅城独有的佳酿,一种熟悉的家乡味道。
伙计把饭菜端到桌上,指着酒壶笑嘻嘻的道:“小的给您端来好酒,公子您且尝尝。”
纹蝶凑上前吸了下鼻子:“嗯,确是好酒,可是盈袖园的神仙醉?”
伙计夸赞道:“公子还真是识货!一闻就闻出来了。”
纹蝶道:“这是夜琅城的特产,南方很少见到。”
伙计道:“没错,这正是咱们从那边带过来的!说来也奇怪,刚刚楼下来了一位奇怪的客官,指名了要喝这个酒,幸好咱们店里备了两坛,小的又想到您一定怀念家乡的酒,就主动送来给您尝尝。”
纹蝶心道这小子挺会来事,是个机灵的主儿,更是被他前面一句话勾起了兴趣,打听道:“什么奇怪的客官?”
伙计道:“是个生意人,看年纪跟您差不多,中等身材,戴着斗笠,北方口音。”
还真是他?纹蝶若有所思的笑了下,声称出去看看,推开门,站在走廊的栏杆边向下望去,大堂中间的桌子前孤零零的坐着一个人,正如伙计的描述,戴着一顶简易的斗笠,和身上华贵的衣料形成强烈反差。忽然抬高嗓门对着下方喊道:“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趣,上来陪哥哥喝呀!”
那人闻言仰头向上望去,露出了斗笠下那半张英俊的脸,正是他的好老弟张莫离,彼此目光交汇,张莫离似是百般无奈的摇了摇头,搁下筷子起身上楼。
纹蝶这一路沿途留下标记,故意引他来到这家偏远的客栈,而他故意点了夜琅城特有的酒,也正是为了确认纹蝶是否在此。
两人碰了面,伙计二话不说退了出去,还识相的把门带上,右使大人临行前特意交代过,要自己照顾好这位燕公子,但只说是照看并非监视,自己也拎得清这其中的轻重关系。
待他走后,张莫离把斗笠一抛,对着纹蝶张口就是一顿抱怨:“哎哟我的哥!我的亲哥!咱能不能听点劝,别往死里整!你知不知道你磕下碰下的,赵公子那尊大神净拿我开刀!”
纹蝶瞧他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忍不住憋嘴一笑,戏谑道:“你以为我想整天跟赶着奔丧似的啊?我难道不想像你一样,搁那儿一躺,兜里还哗哗的进钱?我有那个命么我!”
张莫离连忙呸了三声:“你这满嘴胡说八道的毛病能不能也改一改!再说了,只要你保证安生过日子,何止要钱了!什么样的生活表哥给不了你?可你这凭好日子不过,整天打打杀杀的,几条命够你糟蹋?”
纹蝶被他吵的耳朵嗡嗡躁响,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少在这胡搅蛮缠!”
张莫离委屈的苦着脸:“咱俩到底是谁胡搅蛮缠……”纹蝶道:“说正事,叫你来不是听你发牢骚的。”
张莫离瘪着嘴嘀咕道:“说吧说吧,谁叫你是我哥呢……”
“这才乖嘛。”纹蝶宠溺的摸摸他的头,被他嫌弃的躲开,乐趣十足的笑了笑,继续道:“关于镜璧剑一事,赵越亭怎么说?”
张莫离道:“表哥的意思是,只要你点头,他无论如何也会给你弄到手,但可惜的是现在剑被偷了,看来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纹蝶稍显神秘的笑了笑:“悄悄告诉你,剑没丢,我知道它在哪。”
张莫离惊讶道:“你干的?你不是说等表哥信么?”
纹蝶当即在他脑门上弹指一叩,这看似凶恶的一敲实际力道却轻得可以忽略不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不赶紧下手怎么行!再说剑也不是我偷的。”忽然笑得三分诡秘,冲他挤了下眼:“聂浪干的。”
“他?”张莫离无辜的揉着脑袋,感到难以置信:“他竟然也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你以为呢!”纹蝶心道你未免把那位聂教主想的太端正了,然后又大言不惭的自夸一下:“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哥这么正派?”
“呃……行吧!”张莫离但觉哑口无言,更懒得打击他那张自觉其美的脸,言归正传:“那这把剑现在在你手里?”
纹蝶摇摇头,面上泛起一丝失落:“名剑有主了,哪轮得到我。”
“有主了?”张莫离听得糊涂:“谁?”
纹蝶道:“玄右使。”
“玄右使!”这人名倒是出乎意料,张莫离惊愕的瞪大双眼,吃吃道:“就是那个一掌把你打飞的……不,我是说,他怎么会是镜璧剑的主儿?”
纹蝶送他一个友善的白眼,勉强忍下这股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恼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他确实是。”
张莫离质疑道:“此人不是劫帝教的二把手么?怎么就跟魔剑扯上了关系?这个玄右使到底什么来头?”
“段家堡的少主。”纹蝶面对他的三连问,只回答了最关键的问题,而后郑重声明:“这件事不可外传,你也坚决不许对他动歪脑筋,听到没?”
张莫离更为不解,搞不懂这里面复杂的人际关系,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却有种不妙的预感:“怎么?你不打算把剑拿回来了?”
纹蝶闭着嘴摇摇头,认真的样子不像在胡说:“那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张莫离很少见他这般沮丧,忽然情绪就有些激动,忍不住替他鸣不平:“可是哥!你找了这玩意十年,吃了多少苦头啊!”
“就当我认命了行不行?”纹蝶不以为意的笑笑,见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一口将他打断,声色俱厉、态度坚决得不容置疑:“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而且我已经想好了,冰凛剑,我也会一并交给他。”
“大哥!”张莫离这一惊可真不小,心道他莫不是疯了?却见他此刻冷静得很,谈笑自若仿佛这一切都事不关己,态度却是明确而坚决的,为此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为什么呢?”
纹蝶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张莫离瞧着他不紧不慢的态度,委实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越发的着急心切:“我真不明白!你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费了那么多年的精力!眼看就要得手了,现在却要拱手相让?到底为何!”
纹蝶面对他愤愤不平的责问依旧心平气和,悠悠道:“这有什么不好?等我把冰凛剑交给他,我就可以告老还乡,金盆洗手,回去养家糊口,共享天伦……”
“快别他妈做梦了!”张莫离但觉一阵急火攻心,忍不住要爆粗口:“就你这一天不上房揭瓦就浑身皮痒唯恐天下不乱的德行!我真信你能金盆洗手!”
纹蝶一下就被他逗乐了,笑得脸都在抽:“你怎么……就非得跟我唱反调!”
张莫离不断告诫自己君子动口不动手,强忍下想揍他的冲动,好声好气道:“别在这胡扯了,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纹蝶忽然陷入沉默,认真思考的时候,削薄而紧密的唇部线条勾勒出一丝凉薄之意,让周围的气氛也随之沉寂下来,半晌,蓦地问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你可知,得到隐璧双刃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