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雀蹙眉看着他,感觉他这状态不对劲,就像是临行前的嘱托,又或者根本就是在刻意逃避:“纹蝶,其实……”
“其实这样也好。”纹蝶将他打断,不想听他那些劝慰的话,更不想被他窥探到内心深处的阴影,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也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玄雀忽然按住他的双肩,正颜厉色的对他道:“我跟你坦白这一切,只是想告诉你,铲除魔教势力,本就是我中原武林同道心之所向,况且你我都因魔教,因那两把剑落得家破人亡,难道你就不想报此血海深仇么!既然我们有着共同的仇人,一致的目的,我希望能与你并肩联手,共同铲除这世间的罪恶!”
纹蝶沉默不语,想不到在仇恨面前连他也这么慷慨激昂,看来家仇对他的影响果真不小,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发人深省,然而铲除魔教势力谈何容易?更何况是人世间的罪恶,更是永远无法彻底消灭。
玄雀道:“或许,我曾经也有过跟你一样的想法,认为魔教并非人人都罪大恶极,但当我真的回忆起这一切,回忆起我满门遇害的那一晚,我无法,也真的不能再置身事外……”
纹蝶又想起自己曾在夜雨坟前立过誓,发誓此生不与煌琉神殿为敌,但如今看来这个誓言恐怕再难坚守,况且就算自己信守承诺,魔教就能因此不对自己赶尽杀绝了么?这终究不过是天真的自以为是。
玄雀道:“我不知道你与魔教到底有何渊源,以至于你屡次站出来维护她们,但她们滥杀无辜,无恶不作,这是你亲眼所见的事实,若你连这都可以容忍,又与为虎作伥有何区别?”
纹蝶依然默不作声,下意识抿起嘴角,每次心里五味杂陈的时候总是这副说笑不笑的勉强表情。
半晌,玄雀见他迟迟不回应,抓着他的肩头用力一晃,心切的唤了一声:“纹蝶!”
纹蝶抬起头看向他,或许他说的不错,时至今日,自己真的不该在正邪的立场上摇摆不定,不该在命途的选择上犹豫不决,尤其是当那个愿意与之共赴前路的人已经出现,就站在自己面前,正色道:“好,我听你的。”
玄雀道:“我定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
纹蝶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玄雀道:“谢家现在水深火热,我担心白灵瑄下一步会将谢家控制起来,我们必须尽快打通青锋卫内部的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争取把紫御骑调到外围,届时我会调用教中势力,死守城内,防止魔教中人在天歧作乱。”
纹蝶思考着他的计划,心道所谓打通青锋卫,不过是与他表弟挑明身份,至于游说紫御骑,恐怕还得从马骏辰入手,那家伙相对来说可比温若瑜好说话:“那需要我做什么?”
玄雀道:“你留在这里,等我消息,我会安排人保护你。”
纹蝶笑着反问:“我还需要用人保护?”
玄雀道:“那就是派人监视你,省得你又到处乱跑,再次闯祸。”
纹蝶不由得笑起来,也是服了这家伙,一本正经的揶揄简直让人无话可说:“你这张嘴辩论起来,可一点都不比我差。”
玄雀没心思听他调侃,正色道:“你记住,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擅自行动,你的性命至关重要,最终成败就看你了。”
纹蝶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竟还成了关键人物,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向他保证:“放心吧。那你万事小心,保持联络,记住可别一个人冲锋陷阵,抢了我的功劳。”
玄雀拍了他一把,未再多言,转身推门而出。
骁武门近来几日可谓难得的风平浪静,自暗杀危机解除,盟主日渐康复,谢家的气氛总算缓解了些,唯独镜璧剑的下落还是无迹可寻。
但没有消息终归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此剑没有流入江湖掀起轩然大波。
小梳就是用这番话安抚爹爹的,那晚,和玄雀互诉衷肠、彻夜畅谈的每一句话都铭记在心,虽然他当时没有明示,但自己隐约也猜到了镜璧剑的遗失可能与他相关,但既然答应了替他保密,就要信守承诺,在自己爹爹面前也绝口不提。
谢雄已经从女儿口中得知了自己昏迷前后谢家发生的种种,尤其是听她频频谈起那位劫帝教的玄右使,那可真是赞不绝口,情不自抑,喜不自胜,自己若再看不出女儿对他的那点心思,那当真可以说是老眼昏花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反复复思量了很久,不断告诫自己,或许女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是该尊重她的心意了。
其实对于玄雀这个孩子,谢雄本身并无异议,又承蒙他多番舍身相救,这份恩情早已铭记在心。
但女儿的终身大事毕竟与整个江湖的未来息息相关,这个玄右使虽说年轻有为,但毕竟对他了解不深,更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嫁女儿的话总归是该慎重。
谢夫人向来与丈夫同心,只要是夫君看中的人,自己必定欣然接受。为此,她夫妻二人还专程请花容玉登门,共商小梳的终身大事。
“小梳这孩子,上次因为不满我和她爹爹随意将她许配给别人,还与我们大吵了一架。”谢夫人上前挽起妹妹的手,将自己这些天的顾虑向她表明:“我寻思着,这孩子向来最听你这个当姑姑的话了,就想问问妹妹你的意思。”
花容玉对兄嫂二人的苦心十分理解,只是认为大哥前几日的选择有些马虎:“大哥当初那突然的决定,莫说小梳了,就连我都有些手足无措呢。”
谢雄轻叹道:“那次倒真是我糊涂了,只想着骁武门未来的江湖局势,却忽视了她的感受。”
花容玉道:“大哥能回心转意固然是好,小梳这孩子不是不懂事,她会体谅你们的苦心的。”
谢夫人道:“是啊,孩子长大了,终归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花容玉道:“嫂子你也看在眼里,大哥有难的这些日子,小梳也算是靠一己之力撑起了半个谢家,当日若非她站出来力挺聂教主,做了我们都不敢做的决定,大哥也难以这么顺利的转危为安。”
谢雄感叹道:“是啊,我这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这人啊,自鬼门关里走过一遭,就什么都看的透彻了。”
花容玉察觉他话里有话,莞尔一笑:“大哥可是看明白什么了?”
谢雄道:“以你这些日子对小梳的观察,可有发现她最近和什么人走的比较近?”
花容玉道:“这丫头一贯广交朋友,和她那几个同龄的伙伴,还有自家兄长都能打成一片。”
谢雄微笑着一摇头,笑容颇具深意:“你难道没发现,她近来和聂教主座下的右护法走的很近?”
花容玉恍然大悟:“的确。”
谢雄道:“这位玄右使,你了解的有多少?”
花容玉如实道:“此人年轻有为,勇谋兼备,三年前就已跻身于江湖高手排行榜前十位,武功不在你我之下,据说当年那孩子还不满二十岁。”
谢夫人闻言震愕不已,不免生出几分质疑:“这孩子如此年轻,竟有这般本领?实在是古怪的很。”
花容玉并不否认,也对她的疑惑表示理解:“此人的确是稀世奇才,但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他的师承,他的过往经历。三年前,他就像是横空出世在江湖上的一个人,甚至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听到此,谢雄终是忍不住深深一叹,感觉这些话全都说到心坎里去了:“这就是我最顾虑的问题。”
花容玉迟疑道:“大哥莫非认为小梳和玄右使……”
谢夫人轻叹道:“谁说不是呢?你这侄女啊,毋庸置疑是对那位玄右使倾了心了。”
花容玉沉默片刻,淡漠的脸庞看不出情绪,内心却可谓百感交集,认为此事可大可小:“玄右使曾多次对大哥舍身相救,可见他对小梳也是情深意重,只是他的出身终究是个谜,恐怕这世上唯有聂教主自己清楚了。”
谢雄道:“想来,此人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定是为了掩盖其真实身份。”
谢夫人提出异议:“但他毕竟是劫帝教的护法,与我们同气连枝,只要对小梳真心实意,出身什么的,当真有那么重要?”
花容玉道:“大哥毕竟有他的顾虑,小梳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女,她的婚姻大事,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
谢夫人轻叹道:“也是,只是难得咱们女儿这回真遇上了如意郎君。”
花容玉道:“嫂子也莫太过忧虑,稍后我去问问小梳便是,相信她会有自己的打算。”
谢夫人道:“如此就劳烦妹妹了。”
一番交谈过后,花容玉辞别兄嫂二人返回住处,方自踏入庭院,却见凉婵正在院内等候,上前道:“婵儿,你此刻不是应该在修炼,怎的突然来找为师?可是修习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难处?”
凉婵迎上前,对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师父,凉婵有一事相求。”
花容玉见她神情凝重,似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柔声道:“进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