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瑄被他将了一军,一时竟无言以对,然则表面虽不动声色,内心却难免慌乱不安,隐藏在广袖中的那只手也早已握得骨节泛白,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心念在这一刻达到极致。
温若瑜倒并未多想,毕竟不知这枚戒指的由来,只道是现今年轻男子时兴这款墨玉指环罢了,而且这委实与镜璧剑失窃案无关,故也不再浪费时间多作打探,将戒指归还于他。
纹蝶见此事已了,也没空与他们再做无谓的争论,便将这话题终结:“好了,你们搜也搜了,问也问了,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温若瑜没理由再留他,对属下示意放行,后退一步,拱手道:“请。”
白灵瑄目视纹蝶带人在眼皮底下溜走,心底始终憋着一股怨气,却也不再明面制止,一来自问理屈心虚,二来也怕他玉石俱焚,三来,此人只有离开骁武门,自己才有机会对他痛下杀手,将其彻底铲除。
温若瑜目光亦追逐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喃喃低语:“你说他一天到晚究竟在忙什么?”半晌,见身侧之人迟迟不回应,转过身面对着他,却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你怎么了?”
白灵瑄轻微的笑了一下,掩饰内心复杂的情绪,缓缓摇着折扇,沉吟道:“他身后那两张面孔,似乎是劫帝教的人?”
温若瑜道:“他声称此番去赴险,问聂教主借两个人,也无可厚非吧。”
白灵瑄却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沉吟道:“但据我所知,这两人素来不和,如今聂浪又怎肯借兵给他,不怕被他牵连?”
温若瑜察觉他话里有话,目光透出几分深沉:“三弟此话何意?”
白灵瑄缓缓道:“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可疑,疑点多了,最不可能的情况,反而显得最贴近事实,呵呵……”
温若瑜斟酌着他的话,又见他一副掌握全局的神态,忽然感到一丝困顿:“三弟不妨直说?”
“我的意思是……”白灵瑄自掌心间蓦地阖起折扇,又朝纹蝶离去的方向一指,微微一笑:“他走的倒也正好,若瑜哥不妨派人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去做什么。”
温若瑜暗自点点头,接受了他的提议,对身后部下使了个眼色,部下连忙带人跟上。无意间,再次将目光转向他,却在他眼底捕捉到一股冷冽的杀气,那是一种根本无法掩饰的痛恨,自己也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这股寒意,不免感到心头一紧:“你在想什么?”
白灵瑄并不掩饰对纹蝶此人的恨意,好在温若瑜如今只看得出自己心存杀念,却不知这其中缘由,所以必须尽快铲除此人,以免迟则生变,到时候自身难保,沉声道:“不除去此人,我心里始终不踏实,别忘了他以前可是跟魔教纠缠不清,难保不会有异心。”
温若瑜轻叹道:“要除去此人谈何容易?再说,万一错杀好人,那岂不是让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
白灵瑄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辨驳道:“宁可错杀,也不能放任他为所欲为,你若不敢动手,不如这个坏人就由我来做吧,就算盟主怪罪下来,也有我一人承担。”
温若瑜不解他何以誓杀此人,就算此人行迹可疑品行不端,也不至于让他恨到如此地步,那已经不单单是厌恶和鄙视:“你别乱来!且不说盟主大人看重他,毕竟他还是骏辰的弟弟,小梳的朋友。”
白灵瑄正色道:“正因如此,我才放心不下,怕他利用大家的信任,图谋不轨。”
温若瑜道:“就算你怀疑他,也不能无凭无据就动手。除非是盟主下令,否则你我都不可以擅自行动,你听到了么?”
白灵瑄见他态度强硬,自知劝不动他,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打消自己杀人的念头,半晌烦闷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这一夜,谢家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小梳彻夜守在父亲塌前,几乎没合过眼,父亲所中暗器已被取出,毒也暂时压制下来,但仍处于昏迷中迟迟未醒。
凉婵也在此陪了她整整一夜,直到次日天明,此刻瞧着她满脸倦色,忍不住再次劝她回房休息。
小梳一再拒绝,虽然精神消沉,但是态度坚决,又考虑到她也在此耗了一宿,感到很是过意不去:“妹子,你陪了我一夜了,你才应该回去休息的。”
凉婵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想着只能先回去,让纹蝶来出出主意。
回到瞻星楼,凉婵去纹蝶房前敲门,然而敲了半晌,屋内却无人回应,不知又跑哪里去了,恰时,正撞见玄雀和厉星痕结伴从东侧走来,急忙上前询问:“两位大哥,请问你们看到纹蝶了么?”
玄雀道:“他昨晚连夜走了,怎么,没告诉你么?”
“走了?”凉婵显然对此一无所知:“去哪了?”
“他……”玄雀迟疑了一下,既然纹蝶没说,自己也不知该不该泄密把实情告诉她。
凉婵心里着急,见他面露难色,愈发感到不安:“玄雀大哥,请你告诉我吧!”
玄雀道:“他回陵墨了,说是要替盟主寻解药。”
“寻解药?”凉婵忽然懂了,担忧的话语中不免透出少许责备:“他莫不是又去找那些魔教女子了?”
厉星痕察觉这丫头话里大有文章,担心自然是不假,同时又夹杂了几分失落和抱怨,还有那么一丝丝隐晦的妒意,赶紧向她解释清楚:“姑娘别多想,那小子关键时候不会胡来,他此去就只有寻解药一个目的,不会跟……”
“姑娘一早找他可是有什么事?”玄雀不等他说完立即将他打断,生怕这傻大个越描越黑,没事也让他搞出事来。
厉星痕但觉有趣,一抬手臂勾住他的肩膀,促狭的调侃:“人家小两口的事,还用跟你汇报?”
凉婵现下可没心情听他打趣:“不是的。是这样,玄雀大哥,小梳姐姐从昨晚一直守在盟主床前,守了一夜没合眼,也没吃没喝,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却又劝不动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厉星痕算是听明白了,拍了拍玄雀道:“看来不是他们小两口的事,而是你们小两口的事。”
玄雀愁闷的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她。”说完就径自离开了。
待他走后,厉星痕见凉婵还是无所适从,而且显然也是一脸疲惫之态,对她劝道:“姑娘也一夜未休,快些回去休息吧。”
凉婵放心不下的何止小梳,还有那个一声不响就跑了的臭小子:“厉大哥你有所不知,他此行去魔教涉险,我真担心他又要不顾自身安危的去拼命。”
厉星痕安慰她道:“姑娘不用太过担心。燕小哥手上还是有两下子的,再说他也是老江湖了,机灵得很,会保护好自己的。”
凉婵还想再说什么却终是感觉有心无力,事已至此,多说也无济于事,遂把话咽回肚子里,向他微微一欠身:“那……厉大哥,我先回去了。”
厉星痕目送她上了楼,深感无奈的摇了摇头,边走边自言自语:“感情这东西,真是太麻烦了……”一边感慨,一边闷着头下楼,一不留神却与迎面走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对面的女子手里正端着一个汤盅,被这一撞打翻在地,伴着一声瓷器碎裂的震响,热汤四溅,同时传来一声尖叫。
厉星痕回过神来,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没烫着你吧!”下意识抓起她的手来查看,却被她不悦之下猛的抽离。
女子但觉失礼得很,抬首嚷道:“厉左使!你脚底有金子么!走路都不看路的!”
厉星痕怔了怔,这丫头嘴巴倒挺厉害,定睛一看竟是琼花派的花诗蘅,讪讪一笑,向她赔罪:“哎呀,这不是琼花派的四姑娘,蘅妹子么!真是对不住,我刚才在想事情,走神了,真不是有意的……”
花诗蘅才不听他辩解,蛮横的一叉腰,娇嗔道:“厉左使!咱们很熟么?你就这样直呼我芳名!”
厉星痕苦笑道:“哟,还不乐意了,那我换个叫法,我想想……”
“油腔滑调……”花诗蘅暗自呢喃了一嘴,继而扬声道:“你打翻了我辛辛苦苦为掌门熬了几个时辰的鸡汤,这事儿你得怎么补偿!”
厉星痕道:“我立马吩咐厨房再做一份!”
花诗蘅不依道:“那可是我花了好几个时辰熬的!我的辛苦都白费了!”
听她刻意强调了“好几个时辰”,可见这事儿不得了,厉星痕难为情的挠了挠头,迟疑片刻:“那……那你说怎么办?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花诗蘅眸光一转,扬声道:“我要你亲自下厨去熬一锅!”
“这!这我不会啊!”厉星痕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叫他熬汤?这可真比登天还难。
花诗蘅道:“不会可以学,我可以勉为其难教你,就不问你要学费了。”
厉星痕听她说得有板有眼,感到哭笑不得,眼睛瞪得更大:“我一个大男人,你让我学熬汤?是不是有点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