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梳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道:“什么喜事呀?”
司空锦意将眸光缓缓垂落,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欣喜道:“你就要当小姨了。”
“真的么!”小梳双目绽放喜悦,携起她的手,灵澈的眸光在她身上细细打量,如此玲珑身段,曼妙姿态,好个温婉佳人,哪里看得出身怀六甲,赞美道:“姐姐,瞧你这身段,你若不说真的看不出来,你竟然已有了身孕!”
司空锦意柔声道:“已经三个月了。”
这当真是近日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小梳抑制不住内心狂喜,开怀大笑起来,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更添几分灵透气息,俯下身轻轻摸着她的肚子,欣喜道:“小乖乖,你可想好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司空锦意失笑道:“不如就让小姨给取一个乳名吧。”
小梳喜笑颜开,拊掌道:“好呀,如此重任落在我身上,我可得好好想想,你娘叫锦意,锦意绵绵,不如,你就叫绵绵吧。”
司空锦意轻笑道:“绵绵,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呢。”瞧着这个单纯无忧的妹妹,此刻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哪里像是刚刚经历了生死危难,然而江湖路远,人心难测,她只身闯荡,不免惹人担忧,轻叹道:“你这次瞒着家里偷跑出来,叔叔婶婶该担心坏了,不如先在我这住上些时日,稍后我就派人护送你回家吧,毕竟你自己行走江湖太过危险。”
小梳坚决表明态度:“我不回去,我爹之前派人跟踪我,都被我甩掉了,我势要与他抗争到底。”
司空锦意凝眉道:“莫不是叔叔婶婶又催你成亲了?”
提及成亲,小梳一脸欣喜之色荡然无存,一抹浓郁的忧愁瞬即在眉目间晕染开来,沉声叹道:“唉……姐姐你可别提了,我离家出走之前,我娘才给我相了一门亲事。”
司空锦意忧然道:“你这样赌气也不是办法,且不说让人担心,你终究是个女儿家,早晚得嫁人的。”
小梳道:“姐姐,你与姐夫相亲相爱,是自愿永结同心,可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司空锦意柔声道:“傻丫头,你总会遇到如意郎君的。”
小梳对此毫不在意,摆摆手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我不回家,我还有大事没做完呢。”
司空锦意凝眉道:“你所谓的大事,也是整个武林当前的头等大事,牵扯了武林各派,降临国和魔教,姐姐不想你以身涉险。再说,你又不是为了练绝世神功,当武林至尊,你去劫凉婵公主做什么?”
小梳道:“姐姐,我只是想做一些我认为对的事。”
司空锦意不明道:“什么是你认为对的事?”
小梳正色道:“实不相瞒,我起先的确是为了跟我爹赌一口气,我要把凉婵带到他面前,让他知道,我谢小梳纵然不是男儿身,也一样能做大事。但是现在,我想法变了……”
司空锦意顺接道:“你想救凉婵公主?不忍看到她替父赎罪,遭受武林各派围攻,想要拯救她于江湖纷争,水深火热,是么?”
答案毋庸置疑,小梳微一颔首,正气凛然道:“我不认为自己错了。”
司空锦意满面忧容,一声深沉的叹息,尤似带着一味斥责:“可你知不知道,卷入这场风波有多危险,你怎可如此任性?一个姑娘家夜闯劫帝教,还差点被当成刺客杀掉,你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叔叔婶婶怎么办,他们就你一个女儿!”
小梳挠挠头道:“这次纯属意外,再说,我不也有惊无险么。”继而拍着胸脯,朗声道:“别忘了本少爷可是堂堂骁武门的谢大少爷。”
司空锦意无心打趣,郑重其事道:“这次是侥幸,不代表次次都能化险为夷,那个凉婵公主,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他们都是危险人物,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接近他们了。”
小梳黯然道:“姐姐,难道你也认为,降临国的人全部死有余辜么?”
司空锦意道:“我虽未这样认为,但也知中原武林和魔教百年积怨,势不两立,降临国发源于魔教,又在燕家庄引发了那场血案,武林中人自然是对其恨之入骨的。”
小梳道:“这道理我懂。但凉婵公主,她何罪之有呢?为什么都要对她赶尽杀绝呢?”
司空锦意轻叹道:“只因她的出身,决定了她的命运。”
小梳听来言之有理,但决不苟同,争论道:“可她出身何在,并不是她能决定的事,因为出身就否定一个人,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凉婵绝非大奸大恶之人,跟她的父王截然不同,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何要她替父承担这一切呢?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司空锦意见她毅然决然,独断独行,感到无可奈何:“你莫要忘了,凉婵公主是霸王之女,而你是盟主之女,一个代表着降临国,一个代表着中原武林联盟,就算你们感情再好,因为立场对峙,终有一日还是会兵刃相见,到那时,你的父亲和她的父亲在沙场生死相搏,你认为你们还能做朋友么?”
一番话让小梳彻底陷入沉默,再也无力辩驳,她的话字字在理,深入人心,自己既是武林盟主的孩子,理应凡事以大局为重,但却仍不觉得自己错了,更不可能向命运低头。
司空锦意见她怅然失落,安慰道:“你莫要怪姐姐,姐姐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眸光流转之际,见丈夫柳玉笙正朝这边走来,向其招了招手。
柳玉笙走到两人身边,见小梳闷闷不乐,哭丧着脸,关心道:“小梳这是怎么了?”
司空锦意道:“玉笙,咱们这妹妹遇上想不开的难题了。”遂将方才交谈之事简而告知。
柳玉笙听后表明来意:“我也是为此事而来。聂教主来了,岳父让我请小梳过去一趟,聂教主有话要问她。”
小梳闷声嘀咕道:“真是冤家路窄。”深深一叹息,将满心烦扰也随之叹出,敞开心胸,打起精神,朗声道:“来的正好,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柳玉笙轻轻牵起妻子的手,满眼羡煞旁人的温柔,关怀道:“锦意,天气转凉,你有孕在身,莫要累着,好生休息。”
司空锦意与丈夫彼此心意相投,含情凝睇一颔首,眼波荡起缱绻柔情:“放心。你们快去吧。”
一个谦谦君子才学横溢,一个秀丽佳人知书达礼,果真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小梳随柳玉笙来到正殿,见司空庄主位于主座,聂浪坐于左侧,其后方还站着一个默不作声的蒙面少年,上前略施一礼算是打过招呼了。
司空庄主微笑道:“眼下不用老夫再介绍了吧。”
小梳冷眼瞅着聂浪,没好气道:“聂教主,咱们见过了。”
聂浪抱拳道:“原来姑娘竟是谢盟主的掌上明珠谢大小姐,失敬。”
小梳与柳玉笙并肩落座,由于昨夜之事,始终心存芥蒂,闷声道:“不敢。聂大教主不妨直说吧,找本少爷有何贵干?”
聂浪道:“在下先前对谢小姐有些误会,在此给你赔个不是,眼下就是想问问谢小姐,关于那个纹蝶的事。”
小梳诧然道:“纹蝶?他的事与我何干?”
聂浪道:“谢小姐别误会,在下自然相信你不会正邪不分,认敌为友,定是受了此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只是不知谢小姐可否清楚此人什么来历?”
小梳稍显无奈,叹息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动机,也不清楚他的去向,我们只是在劫帝教偶遇,出于目的一致,都是为了凉婵公主,才半路并肩作战的。”
聂浪不解道:“此人目的显而易见,定是为了从凉婵公主身上拿到心法,可……谢小姐为何夜闯我教,带走凉婵公主,莫非也是为了心法?”
小梳道:“当然不是!原因你不用管,反正我不是为了魔教心法,再说心法已经交到薛葶手上了。”
聂浪惊诧道:“薛家二公子薛葶?”
小梳道:“对,就是那个娘娘腔。”
聂浪不解道:“此人和薛二公子有何关联?”
小梳解释道:“他们应该是私下有什么秘密交易,纹蝶用魔教心法跟薛葶换取了薛家的形意剑法。”遂将逃离劫帝教后,在马车中发生之事简明扼要讲出,却并未提及心法的真伪,只因出于道义,不能出卖朋友,朋友纵谈不上,却至少是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
聂浪听其所言,感觉其中存在诸多疑点无法贯通,首先此人用魔教心法换取薛家剑法,这一点就说不通,人人都知道这是一桩得不偿失的亏本买卖,此人何以如此?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小梳自然看得出他心存怀疑,但自己问心无愧,一个字也没说谎,双掌一摊,表明态度:“事实就是如此,我已经把我看到的全告诉你了,至于为什么,你得去问他,本少爷就不知道了。”
聂浪以手撑着额角陷入沉思,良久不得参透其中疑点,抬首沉声唤道:“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