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纹蝶见他如此激愤难耐,又如此轻易相信自己,真不知是该喜该忧:“我还是不相信白灵瑄会背叛盟主,搞不好,是这女人故意跟咱们做戏,她巴不得咱们自相残杀,所以她的话不能全信,免得冤枉了白公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马骏辰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心中痛骂家贼难防,一拳将牢门捣了个坑洼,却也难消心头之恨:“你怎么一会儿咬着白灵瑄不撒口!一会儿又婆婆妈妈!真搞不懂你。那你说,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纹蝶道:“你容我再想想。总之,先看好这女的,别让她寻死。”
马骏辰道:“这你尽管放心,我想要她死,她绝对别想多喘一口气!同样,我不许她死,她也是想死都死不了的。你只管把她交给我!总之,绝不能放过白灵瑄那个小人,让他继续在骁武门兴风作浪!但无论如何,万事小心为上,哥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
“你放心,我有数。”纹蝶嘴上答应着,眼下却无暇过多交谈,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告别他离开那间刑牢。
夜已深,纹蝶一个人站在寂静无人的路边,站在凄迷的月色下,唇边竟浮起一线诡谲的弧度。
如今,借琴师的口,马骏辰的耳,巧妙的把矛头引向白灵瑄,正是他此番前来探视的用意,此刻目的既已达成,内心也不免暗自窃喜。
但这也绝非凭空设计和栽赃陷害,只因他断定白灵瑄自身也不干净,而自己不过是将计就计借他来做挡箭牌,把自己撇到疑局之外,以便采取下一步行动。
这一点,自是连蒙在鼓里的合谋之人都未曾想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纹蝶一路快行直奔瞻星楼,径自上了二楼东侧的一间厢房,此间正是聂浪的房间。推开门,见这位聂教主精神奕奕的坐在桌前,方才被盟主遇袭等突发事件扰乱的愁绪此刻全然无存。走到对面,拂起衣摆一旋身随意落座,张口即道:“你可真行。”
聂浪正在等着他,此刻满意而笑道:“这次多亏有你。”
纹蝶一伸手做了个拒绝的姿势:“可别,下次这种好事,千万别找上我,我可不想再替你背黑锅!”
聂浪自然清楚他不久前故意在天机阁外借酒装疯,正是为了把动静闹大牵制守卫,从而方便自己得手,因而当时在大堂现场也并未表现出诧异的情绪:“我这么做都是为了……”
“行了,我知道了。”纹蝶一挥手将他打断,不想听他重复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要不是为了他,我才不会帮你做贼!”
“嘘!”聂浪眉心一紧,掩口道:“小心隔墙有耳。”
纹蝶冷笑道:“偷盗这种事都敢做,还担心被人听去?别啰嗦,快拿给我看看!”
聂浪自知管不了他也懒得管,如今镜璧剑既已得手,后面的事自己早已留有余地,全然无忧。此刻打开剑匣,一柄通体澄明的宝剑赫然在目,正是那人人梦寐以求的镜璧剑。
纹蝶目光灼灼盯着这把剑,这正是他十年来苦寻无果的东西,如今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更可谓大开眼界,半晌,面上浮起谑笑:“有意思……不过,你如此盗取之举,可非君子所为啊。”
聂浪微微一笑,笑得别有深意:“彼此,彼此。”
“我可不像你!”纹蝶坚决跟他划清界限:“我是坏在面上,而你?哼,你这位聂大教主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如此陷盟主于不义,莫非,你还想借此机会,取而代之不成?”
聂浪沉声道:“休要妄加揣测,我这么做,也无非是完璧归赵。”
这句话意味深长,但纹蝶又岂会不懂,当下会心的笑了笑,却仍不免提出质疑:“是不是完璧归赵,还犹未可知呢。”
他的话同样饱含深意,彼此都心知肚明,看破却不点破,聂浪理解他所言潜在的含义,忽然心念一动:“不妨借你的血一试。”
“我的血?”纹蝶眼底闪露着一丝讥诮:“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与冰凛有血契?”
“别不打自招。”聂浪笑得三分诡秘,感觉这小子精明得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别自作聪明。”纹蝶也笑得高深莫测,感觉这老狐狸老谋深算,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聂浪道:“冰凛剑是否在你手上我不敢断定,但它与你父亲有血契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你体内流着燕家的血,想来或许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的。”
他此番分析并非无凭无据,纹蝶倒也不否认,当机立断把手伸入剑匣中,指尖在锋刃上缓缓划过,剑身瞬间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但除此之外并无异样:“看来你的猜测是错的。”
“不。”聂浪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双眼都绽放光彩:“这正说明了镜璧剑早已名剑有主。”
“的确。”纹蝶也不由得会心一笑,正因如此,自己的血无法唤醒这把剑。
聂浪道:“倘若玄雀的血能够唤醒它,那么他的身世之谜,也就昭然若揭了。”
纹蝶见他一步步神机妙算,虽然手段略非君子之道,却也不失枭雄气魄,心中不失佩服。然而这世间之事,到底孰正孰邪,还是各怀鬼胎,又有谁能轻易断言?当下一边将手指的伤口缠起,一边感叹道:“不愧是聂大教主,以前真是小瞧你了,我真该庆幸,总算没有成为你的敌人。”
聂浪倒也不在意他是否话里有话,沉声道:“倘若一切如我所料,玄雀是可以催动镜璧剑的人,那么他日等你寻得冰凛,莫说中原武林和魔教,整个天下都将是你我囊中之物。”
纹蝶不由心道:只怕到时,连我你也会一并除去。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接道:“所以你一直以来把玄雀养在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到镜璧剑?可怜玄雀这孩子至今被蒙在鼓里,还一心为你卖命,殊不知,你却一直在利用他。”
聂浪自问无愧于玄雀,更谈不上利用:“他不需要知道这些。”
“可我知道。”纹蝶干脆跟他把话挑明了说:“我知道你同样也在利用我,还不止一次,而且每次利用完了我,就翻脸不认人,我可是有前车之鉴了,所以这次,我可得悠着点儿。”
聂浪道:“过去暂且不论,这一次,你我是合作关系,你可别搞错了。”
纹蝶冷笑道:“那还不如利用呢!真要出了事,被你利用还可以论为受害者,合作?那就是同流合污,不死也得被你拖死。”
聂浪道:“你一向拎得清,对自己不利的事,你又怎会冒此风险?你既然肯与我共谋此事,对你而言自然是值得的。”
纹蝶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自己竟无话反驳,顿时就没了脾气大笑起来:“你可真是厉害,我说不过你……不过,你实话告诉我,盟主遇刺一事,当真与你无关?”
聂浪道:“此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也没想到魔教会在同一时刻动手。”
纹蝶相信此话不假,毕竟他再不择手段,也不至于对盟主下杀手,况且如今彼此坦诚相见,不至于隐瞒这些,沉吟道:“魔教显然也是冲着镜璧剑来的,却没想到你终究快了他们一步。可是盟主现在危在旦夕,你可以不管不顾,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毒发身亡。”
聂浪道:“你想怎么做?”
纹蝶道:“谢家这边人手足够了,不需要我,我得去陵墨走一趟,顺便向你借两个人。”
他向劫帝教借人自有他的用意,聂浪心里清楚,面上倒也不过问,爽快的答应道:“也好,那你万事小心,我会安排人在天歧城外接应你。”
纹蝶道:“我如今还有利用价值,你当然不舍得我死。”
聂浪道:“别耍嘴皮子了,速去速回。”
深夜时分,纹蝶换回轻装,带着聂浪安排的两名劫帝教部下,准备连夜离开骁武门。
一路上,发现到处是紫御骑的人,几乎是全军出动严防死守,这阵势对于骁武门而言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场面,可见今夜想要出府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这也正是他们眼下面临的难题。
府门处的守卫将三人拦截在内:“统领大人有令,今夜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骁武门!”
纹蝶已经在天机阁前耍了一次酒疯,这回也不怕把动静闹得更大:“你们统领大人可管不了我!我此去是为了替盟主寻解毒之法,难道温若瑜的命令比谢盟主的性命还重要么?”
他言辞犀利正中要害,但守卫直接受命于温统领,理所当然执行上级指令:“燕少侠还请见谅,请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传报统领大人。”
纹蝶态度坚决,不容商量:“只怕你们盟主的命等不起这片刻!耽误了时机你如何承担!”
另一守卫怕多生事端已暗中跑去报信,先前对话的守卫依然坚守,未得上级命令断不敢私自放行:“请少侠不要为难小人。”
“我为难你?还是你为难我?”纹蝶但觉可笑,似乎也没意识到是谁在无理取闹。
守卫默不作声不与他争辩,但也拒不放行,人人持剑而立,严阵以待,即便他要动武也已做好迎战准备,誓死也要将他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