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雄亦在观察女儿和他之间的眼神交流,方才得他仗义相救暂缓了毒发,而今自觉调息的差不多了,方自开口向众人承诺道:“今日诸位因我受到牵连,谢某惭愧,骁武门向大家保证,定会查明此事,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司空庄主起身道:“盟主有伤在身,还是尽快解毒为上,我等先告退了。”当下话不多说,带领门下弟子回房休息去了。
各派掌门此刻也都处在虚弱状态,听他既已发话也不再多作评判,各自携门人相互搀扶着往返住处。
温若瑜吩咐马骏辰押送犯人去牢内审讯,紫御骑部属亦随之相继退离瞻星楼,一场原本华丽的盛宴最终以这般局面仓促收尾。
待到楼内清净后,谢雄这才转向白灵瑄,将压在心底的话问出口:“让你安排的歌舞,为什么会暗藏杀手?”
白灵瑄自觉难辞其咎,垂首道:“是属下失职,未经严查此人来历,酿成了此番大祸,请盟主责罚!”
温若瑜也主动请罪:“是属下监守失利,害得盟主遇刺,属下甘愿以死谢罪,但还请盟主再给属下一些时间,让属下彻查此案,待到真相水落石出,属下必会给盟主和受害之人一个交代!”
“若瑜哥!”段祈锋急忙打断他以死明志的话,跪地为两人求情:“父亲,灵瑄哥无意之失,温统领罪不至死,还望父亲对二位哥哥从轻发落!”
谢雄自知这孩子与几位兄长情同手足,缓缓叹道:“我何时说过要治他们的罪……”
小梳却根本无心这一切,如今在乎的只有爹爹,此刻见他身上的毒已深入经脉,若不尽快解毒后果不堪设想,在场之人竟无一人有计可施,悻然道:“别说了,眼下你们还有心思追究责任,还不尽快想办法为我爹爹解毒……”
然而祸不单行,恰逢此时,一名紫御骑部下疾步奔入楼内,言语间恐慌不安,颤声道:“启,启禀盟主,统领大人……大事不好了……”
温若瑜训斥道:“何事慌慌张张!”
紫御骑部下道:“天,天机阁遭了贼,镜璧剑不见了!”
“什么!咳咳……”听闻此恶讯,谢雄猛然发觉自己实乃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暗杀是小,盗剑才是真,一时急火攻心咳个不停,更因此导致毒发加剧,一口污血喷涌而出。
小梳疾呼道:“爹爹!您怎么样了!”
段祈锋连忙搀着他,嗓音也因惊惧而颤抖不止:“父亲,坚持住!”
听闻镜璧剑失窃一事,白灵瑄脸上的惊色也丝毫掩盖不住,但眼下自己不宜发表意见,只能静观其变,说到底,自己终归是外人,不宜干涉谢家内部之事。
谢雄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感到伤口一阵剧痛来袭,眼前景象逐渐涣散模糊,浑身的力气也犹如被无形的魔爪寸寸抽离,伴随着一阵无意识的身颤,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耳畔隐隐传来两个孩子惊慌急迫的呼叫。
这一来更是乱上添乱,白灵瑄急忙喝道:“快!送盟主回房休养。”
段祈锋二话不说背起义父直奔卧房,小梳也随众人护送父亲离开瞻星楼。
楼内又仅剩寥寥数人,报信的部下更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一度自责和恐惧,低着头不敢吭声,更不敢正视这位统领大人。
温若瑜走到他面前,震怒道:“天机阁一直由你们镇守,怎会有外人闯入!”
部下自知罪无可恕,把头深深埋下,却也对此心存狐疑:“统领大人息怒,属下,属下也未曾瞧见……”
温若瑜压抑着满腔怒火,一字字质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剑丢失的?”
部下回道:“晚宴之前,属下等人还在阁内巡视,镜璧剑安然无恙……想来,应是刚丢不久。”
温若瑜道:“可有何人去过天机阁?”
部下低声道:“倒是……倒是有……”
温若瑜见他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更似有难言之隐,厉喝道:”快说!“
“是,是……”部下似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口:“燕少侠!”
“燕毓麟?”温若瑜顿时脸色惊变:“他去做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部下道:“就在不久前,晚宴时分,燕少侠亲自来过天机阁,说是要……要进去看看!还自称他是盟主看重的人,理应进去,但属下等人自然将他拦截在外,不敢有违盟主和统领大人的命令!”
“温统领。”玄雀不声不响的走到温若瑜身边,将当时情形简单解释了一下:“燕少侠只是一时贪玩,在附近转了转,并未进入天机阁内,此事这位兄台也可以作证。”
“哦?”温若瑜转过身半信半疑的看向他,想来这位玄右使是有身份之人,说出的话自然也是一言九鼎,断不会混淆是非敌我不分,如今他既然也出面替燕毓麟担保,看来此事必定另有隐情,还需细细盘问:“玄右使怎知?”
玄雀道:“只因我方才一直与他在一起。”
温若瑜质疑道:“他去天机阁做什么?”
“这个……”玄雀一想到当时那尴尬的场面,还真有些难以启齿:“他当时喝了点酒,一时兴起……我自然拦下了他,防止他胡闹。”
“一时兴起?呵……”温若瑜显然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只因两件事时间恰好吻合,又怎会如此凑巧?难保镜璧剑失窃一事不会与那燕少侠有所关联,放眼环顾整个大堂,也并未瞧见此人的身影,心中不免存疑:“他人呢?”
玄雀赶回之时正逢混乱,当时一心看望教主和为盟主解毒,也并未过多留意纹蝶的去向,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他当时与我一同回来的,不知又跑哪去了。”
温若瑜见他言辞牵强难以自圆其说,更不足以为证,忽然冷笑一声:“玄右使的意思,莫非是镜璧剑不翼而飞了不成?”
玄雀不答反问:“温统领莫非是怀疑燕毓麟盗取了镜璧剑?”
温若瑜道:“此案尚未查明,温某无法下断论。”
玄雀道:“不错,诚如阁下所言,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我们都不敢妄加揣测,稍后我会去当面向他问个清楚。”
温若瑜目光直视着他,忽而缓缓一笑:“玄右使对此人,倒真是袒护有加啊……”
玄雀道:“在下不过就事论事,温统领多心了。”
报讯的下属见两人针锋相对起来,使得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又考虑到现今情况危急,实在不宜在此耗费时间,怯怯的开口请示:“大人……还请大人速往天机阁一看究竟。”
“走。”温若瑜将视线从玄雀身上转移,发出一声简单的指令,带领手下的人速速离去。
白灵瑄在旁静观这一切,心下也自有一番思量,想来天机阁一直是由紫御骑把守,相信以温统领的为人不可能也没理由监守自盗,可是放眼整个谢家,知道机关所在的只有盟主和段祈锋,段祈锋固然不会盗窃,盟主显然也不是故作文章,这件事一时竟成了谜。
唯有玄雀深知此事怕是与魔教脱不了干系,只因盟主所中之毒无疑是魔教所为,故而由此想来,谢家很可能有人暗通魔教,倘若出了奸细,那更要引起重视。
场面再度陷入沉寂,聂浪方才并未随武林各派回房休息,而是一直在现场观望这一切,听到此时不免心生苛责,对身边的厉星痕吩咐道:“把玄雀给我带过来。”
“是。”厉星痕看得出教主心中不满,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听命照办。
玄雀走到教主面前,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为纹蝶强出头的行为触怒了他,不由自主的把头深深垂下:“教主。”
聂浪道:“那姓燕的小子向来不知轻重,胡作非为,你身为我的右护法,怎的也跟着他这般胡闹?莫不是和他接触久了,也变得不安分了?若是受到牵连,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玄雀对他的责备全然接受,更无言为自己辩驳,当即俯首认罪:“教主教训的是,属下知错,往后不敢了。”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聂浪并非真的动怒,也并非真的怪罪于他,但介于教主的身份和颜面,总归要对下属的不当行为作出表态,教训了一番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厉星痕直接回了二楼厢房。
而此刻,在二楼西侧的另一间厢房内,纹蝶坐在床边守着凉婵,同时也不忘听着屋外传来的动静,时不时陷入沉思,感觉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事先计划好的阴谋。
凉婵看得出他心事繁重,一直坐立不安,想必还在为整个暗杀事件所困扰,对他劝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必守着我了,快去看看谢盟主吧,小梳姐姐肯定担心坏了。”
纹蝶道:“不急,等你睡了我再去。”
凉婵道:“不用担心我,有事你就去忙。”
纹蝶想了想,握了握她的手:“那你早点休息。”打了声招呼就推门而出,站在走廊的栏杆边向下望去,楼下的武林人士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白灵瑄还在叮嘱着下人收拾残局。
恰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你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