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刻了,掩云仍是睁着眼。这般不远万里、舟车劳顿,谋个江山霸业还行,真不知她图个什么?父王会怪我吗?他会为芙雅谋划幸福吗?还是,她会和史上的和亲公主们一样,只是别人大局里的一颗棋子?
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不了解父王。他根本不知道父王如何想。他对父王的忠心与爱护,是如俗世父子间一般,从儿时起就有的感情。可如今遇到了事儿才发现,父王的心思,他得猜!
霍隆熙确实不高兴了——这个死丫头!把为父的脸都丢尽了!好个阖业硕,一来二去,把自己择了个溜干净,还承了霍羌的所谓情意!
可芙雅却睡得安稳,因为一墙之隔,便是二哥!他不再遥不可及,不再只停留在她的白日梦里,而是转身便可以看到!此行值了!
她暂且高枕无忧了。不同的是,她去叫掩云起床。一顿鸡飞狗跳,掩云被他折腾起来。
“二哥,你瘦了!”芙雅心疼地望着掩云,喋喋不休地追问,“你怎么了啊?有愁事吗?”
“我为啥愁?你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你……”掩云夜里烦扰难眠,好不容易在晨间睡去,却又被芙雅掀了被窝,简直叫苦不迭。
芙雅叽喳不停,掩云一面昏昏沉沉、一面忧心忡忡。
“兄台怎么又来了?”掩云蹑手蹑脚地遛进紫檀轩时,羽伦从案前起身,迎了过来。
“芙雅成天缠着我!”掩云顶着黑眼圈,上来便不吐不快,“我已不知哪里可躲,茶楼酒肆她都跟去了……”
羽伦听罢,会心一笑,请他就坐,“你们兄妹之情真令人羡慕!”
“我亏欠她太多。没能好好照顾她,也没能好好教她!现在,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她。”许是因为芙雅之故,无缘牵扯羽伦入局,深感抱歉;许是认为父王亏欠掩云,若无诈降之举,他便不会身受宫刑;许是初识之时印象极好,深觉脾性相投;许是同情他处境艰难、无助可怜,鲜少与人交心的掩云,竟是放下了戒备,对羽伦流露出那些纠结的情绪。
“踉跄人生许久,深知世事无常。而翻遍史书,观其世事,方是觉察,这万事皆可谋划,唯独感情不能。”听着轩中有鸟儿鸣叫,羽伦眸中有了融融暖意,“情之所至。就随她去吧。”
“远离故土,漂如浮萍,自己尚不知未来如何自处,况乎管得了他人幸福?”掩云摇摇头,倾吐苦水,纵听得那幽幽鸟鸣,也无以为治愈。
“人活着一世,为谋利来,为逐利往。贩夫走卒,豪贾贵胄,争名逐利,难有真情。或身不由己,或为权所诱,情字于皇家人来说,实为难得。若遇见,珍惜才好。”羽伦目光幽悠远,缓缓而言,既为劝慰他人,又是为自我开解。
从紫檀轩回来,掩云睡得很安稳——她来了也好,至少在眼前,还可以照看她。纵使皇家人难有如常感情,我却是遇见了,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