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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立春 为争宠李氏私下寻偏方

药之不及,针之不到,必须灸之。

——明·李梴:《医学入门》

1 相遇:猎场艳惊

5月,在南方,早已草郁莺翔,而在这北国,则柳尖刚刚冒出一片鹅黄。九十点钟,随着暖阳,缕缕煦风吹过,蜻蜓三五成群,你追我逐,从这片绿叶飞往另一片树枝,不期然地,突然飞来一只鸟。蜻蜓敏捷地一闪身,一只向东,一只向西,或者,一只倏然上跹,另一只身子一潜,飞向了草丛。那只鸟一个俯仰,失望地飞去。倒是一边的两只燕儿,一只落在浅池边,啄上泥,然后飞上枝头,等着另一只也啄上了,一振翅,一前一后向那深宅大院或是普通人家飞去。另一边的一只翠鸟,立在一支枯枝上,一会看看水中自己的倒影,一会紧盯着那池中的涟漪,然后不待你反应过来,一道艳影掠过,又站在了另一枝上,但那长长的喙中,却分明捕住了一条小鱼……

“嗖!嗖!嗖!”

16岁的李如艾手里拿着一只狗尾草,正如醉如痴地看着眼前这一幅春景图,突然,几支箭隔空带着一股傲气,射进了前面的一丛矮灌。

“中!中!中!”

随着一片喝彩,身后,突然飞出一匹骏马,风驰电掣,鸾铃叮当之处,那满地的野花,在“得得得”的蹄声中,如只只蝴蝶,翩翩起舞。而那马上,冠玉青年,一身猎装,一手提缰,一手握鞭,身子稍稍前倾,眉宇间英气十足,在阳光的映射下,越发显得俊酷飘逸。

李如艾还没来得及感叹,莫名的一缕红霞便漾荡上了她的脸颊。

可还没等李如艾伸手去捂那发烫的脸,一队马匹紧随而来,一边欢呼着一边将那光平如镜的绿茵,给践踏得一片缭乱。

突然,马队如同遭到时间停顿了一般,一下僵在了那,接着,等到时间再次续上,那青年,手中正拎着一只小鹿,却已走到了李如艾面前。

李如艾的眼睛立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悄悄地瞟了一眼,一颗少女的心,便从那眼中如枝上的黄莺,飞了出去。

“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青年将马鞭弯了,交付到另一手上,腾出一只,伸向李如艾。

“王爷!”李如艾忙将颈项一缩,拿双手不知是摇还是拒地在空中推了一下,那情态,如她那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中,显得既淳朴又天真,既青涩又娇羞,生生地让那青年心中腾起一股来不及活剥便要生吞了的感觉。

“你识得本王?”青年将手停在了空中,有些魂不守舍。

“识得。”李如艾轻轻应道。

“呵呵呵,她认识本王。”青年不禁毫不掩饰地夸张地大笑了起来。“你如何识得?”

“报告裕王,此乃拙荆之侄如艾,日前从老家省亲而来。”李如艾正要回答,这时,马队中一人翻身下马,抱拳低头半跪在了青年面前。“怎的你一人在此?”

显然,前句是向眼前的青年禀告,后句,则是诘问李如艾。

“叶指挥使,这是你妻侄?”

(注:指挥使,军事指挥职务。明朝,采用卫所制度。卫所长官为指挥使1人,正三品;副长官为指挥同知2人,从三品;属员有指挥佥事4人,正四品;镇抚司镇抚2人,从五品;经历司经历,从七品;知事,正八品;吏目,从九品;仓大使、副使各1人。)

“正是。”叶指挥使再次抱拳。

“好,好,好——”裕王一连三个“好”字。

不过,当那第三个“好”字刚出,李如艾便觉身子一轻,仿若腾空,只是不待翅膀张开,就已然落了下来。

而那落栖之地,不是草茵,不是花丛,而是裕王的马背。

“嚎!嚎!嚎!”

叶指挥使还在那跪着,王爷的马,却如一朵云,向前飘了去。只留下一队的壮丁嬉号声,伴着那马的蹄音,如窜起的鸟,呼喝喝地在空中。

“王爷——”

叶指挥使弯身拣起裕王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的那只小鹿,急急上马,向前追去……

边扬鞭策马,叶指挥使边想,这如艾,怎么端端地一个人在了这狩猎之围,这岂不是惹了……惹了什么?叶指挥一时不知如何作想,是祸还是福?

但要说起来,这祸也好福也罢,还是他叶指挥使自己惹的呢——

原来叶氏原籍为安徽宣城,其时还在知事任上,因同朝为官中李氏,与之甚是友好,便让远在江南的妻妹北上,结为了亲家。婚后不久,李氏先,叶氏后,相差一年,各诞一女。叶氏为女取名叶爱美,李氏则取名李如艾。

姐妹俩从小就过从亲密,这一日,正是初一,刚刚及笄的李如艾本来是应已过豆蔻年华的叶爱美之约,与夫人姑母一起去庙寺进香的,不想,在进香回来的路上,姐妹二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叶指挥使所在的裕王府来——而恰恰此时,她们的辇轿正好路过,于是,李如艾充满好奇地问:“这王府里面大吗?”

“可大着呢。”叶爱美眨了眨眼,神秘地道。

“你进去过?”

“小时候曾随父亲进去过一回。”

“好玩吗?”

“好玩。”

“如何好玩?”

“如何……”叶爱美望了一眼高高的红墙,一时不知该怎么来回答上这“好玩”来。

“吁。”突然,车夫一把勒了马缰。

李如艾与叶爱美身子不由一晃,差点被惯性给惯下车去。原来,那辕轮不知怎么竟是松了楔子。车夫及时勒住缰绳,拿了工具,下去检修。趁这空档,姐妹俩相扶着跳下车来,也不招呼,两只蝴蝶般,从一侧小门,径直飞了进去。

也是该着她们与裕王有缘,这侧小门,平日里都是紧闭着的,这一日正好管门的差事走了个私,早晨将与自己欢娱的小妇人从这小门中送出,许是一夜缱绻没睡好的缘故吧,回来时,竟忘了关闭,又恰好李如艾她们的车辇不前不后坏在了此处,由是,姐妹俩翩跹进了这王府。

初进王府,是一片紫竹,及至转环过去,又是一片树灌,钻过林子,眼前猛然间地,豁然开朗,放眼一望,不由让李如艾乍起舌头瞠起了目,原来在这密林掩饰后的,是一座座典雅气派的殿宇,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在阳光的柔抚下,金色的光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一片金碧,让人觉得耀眼绚烂。近处,一片绿茵,在徐风中沉寂静谧。不远处,一塘清池,清池上,正覆着缕缕轻烟般的雾岚。氤氲的雾岚,透过那正绽放着鹅黄的绿柳,仿若垂着的朦胧的纱幔,任清风拂过,婆婆娑娑,透着一种银色。这银色的纱幔与太阳的光华交相辉映,显出五彩的斑斓。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详。

一切都是那么美丽童话……

只是她们不知,她们进入的,是王爷的狩猎场。

李如艾如痴如梦般地,不由向那池清塘走了去,而叶爱美则被几只绣眼鸟所吸引,悄悄跟进了林中。

及至池塘,李如艾被那蜻蜓一舞,也如叶美爱一般,又对那紫燕翠鸟所钟情,谁知,正如痴似醉中,突然地飞来几支箭矢,一下打破了这美轮美奂的情景,从此,也打破了16岁少女李如艾那无忧无虑的平静生活……

2 争宠:王妃设计

裕王两手从李如艾腋下伸过,抓了缰绳,这样,李如艾便自然而然地被他环抱在了怀中。

甫一被裕王凌空掠起,李如艾惊讶不已,及至被裕王一把拥住坐在马上,又害羞不已——她可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地抱着。但随着裕王那快乐的呵马声音,还有他那呼出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项上,忽又让她心里蹦进了一只小鹿,狂跳不已。

“你叫什么名字?”裕王低了头,几乎伏在她的耳边问道。

李如艾被他在耳边不知是蹭的还是气息呼的,感到像被那一尾草的绒绒给挠了一般痒痒,不由缩了缩脖子。可不想,这边她还没缩下去,那边裕王竟一下将她的耳垂给衔在了嘴上。

“嗯——”

只一下,李如艾便晕了,浑身仿如躺在了新铺的絮上,不,不是絮上,而是云朵上,心里一片的慌乱,慌到自己的一颗心在心里不知往哪躲藏,乱到自己将整个身子全交给了裕王……

裕王得了宝贝一般,径直将马绕过存心殿,直接进入到了后宫莲房。

莲房,顾名思义,坐落在一片荷丛中,此时虽然叶儿才露尖尖角,但随着微风,却将那一阵阵荷香,送到了柳枝上、树梢上、鸟翅上。

进入莲房,裕王将李如艾抱着穿过珠帘,放在床上,不待李如艾反应,便迫不及待地将嘴唇印在了李如艾的粉脸上。

李如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那么地僵着,一任裕王“横行霸道”。裕王是个惯家,两个转身,李如艾的上衣便被解开,露出了两个又白又嫩又红润的新桃来。轻轻一抚,温软柔滑,细腻无俦。接着,裕王手轻轻往下一探,便探得了她的小衣——那时女子的衣服,不比现在,多衣袢斜襟(领如僧尼们穿的那种),大领的增衫,下面再系一条长裙,里面只缚一条丝带。只要将那丝带轻轻一拉解去,上身的衣服就“哧溜”一下全卸了下来。但要再解那罗裈,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因为那罗裈的样儿与现代相仿佛,裈儿的外面,又多加上了一条短裤。要解裈儿,非得要把这短裤去掉不可。那裕王虽然轻车熟路,但由于心切,不禁解得额上沁出了密密的汗来……

缠绵之后,李如艾仿若天上地下跑了一趟般,一会云中一会雾里;而那裕王,则一手枕了李如艾,竟呼呼睡了去。

如是三日,裕王竟足没出莲房一步。

第四日,裕王一觉醒来,已是快午,梳洗停当,拉了李如艾在栏轩刚刚坐下,门外传来“王妃娘娘到”,这才想起,这几日竟将王妃陈氏给忽略了。

当即裕王一下站了起来,窘在了那——原准备出门几步去迎了王妃,不曾想,王妃却已然到了面前。

而在裕王站起的同时,李如艾也已见到了王妃——只是那王妃过来时,正一缕阳光打在她的头上,而她那头上,正插着一支金钗,而那金钗,恰恰是只金蝉,在这阳光中,不仅散发着一片金光,而且那蝉过于形肖,以致李如艾坐在那,恍如做梦,只觉那蝉在王妃的发间,欲飞未飞,欲歇未歇。

“大胆都人,见了娘娘还不行礼!”呵斥的,是搀扶着王妃的两个侍婢中的一个,刘氏。

都人,王府中对相当于宫女的称呼。

这一斥,不仅将裕王斥得面红耳赤,也将李如艾从梦中给喝得醒来,忙起身施礼:“都人李氏如艾拜见王妃娘娘。”

“李如艾!”陈王妃几乎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李如艾”三个字,然后将脸一转,转向了裕王行了个常礼:“臣妾见过裕王。”再也不理李如艾。

“王妃清早过来,有什么事吗?”裕王这时也冷静了下来。

王妃又是一揖,轻启朱唇道:“王爷这两日日日销魂,臣妾特地让侍婢采了一些上好的高丽玉,煲了,请王爷过去品一品。”

其实这陈王妃是听说了王爷日前狩猎,猎获了一个貌若天仙的美人,特地前来看看。及至见了,这个美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美,于是,临时想了一个话题,将那原本是炖给自己吃的玉,说成是专为裕王备下的。

裕王这一连三日的与李如艾沉在温柔乡里,身子着实也有些疲怠,再看那陈氏,一揖只屈了屈身子,然后在一起间,用手轻抚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暗示着她身子正怀了小王子呢。当下听说陈氏为他煲了玉,心下便认为这确是个离去的好借口,于是上前携了王妃的手,二人说说笑笑着走到了轩外,头也没回。

李如艾站在那,毕竟年少,不谙世事,倒是一边的侍女边云,却噘了噘嘴,轻声道:“王妃这是绑了王爷的心去了。”

“你在那嘀咕甚,不妨大些声。”李如艾转过身来,望着边云,不知她在那说的是什么。

边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倔强地挺了挺那才刚刚挺出的胸,道:“王妃娘娘这是赢了王爷的心了,怕是今后会少的来。”

“少的来?少来便少来吧,省得姑娘我夜夜不得安生。”李如艾倒是一副无所谓地笑了笑。

“啊呀,你——”边云一时着急,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地一跺脚,走了,一边去做自己的事项去了。

只是,李如艾却还在那犯着痴想:“只听过高丽参上好,这怎么还有上好的高丽玉,且还可煲?”

却原来,那玉是一种美丽的石头,有硬玉(也称翡翠)和软玉(透闪石、阳起石一类),甚至还包括蛇纹石、青金石、玛瑙、珊瑚、大理石及其他意义上的宝石——这个李如艾在娘家时从书册中早就知道。况且,王爷腰中,还佩挂着一块[1]。可是,这种“质细而坚硬,有光泽,略透明”的石头,怎么可以拿来煮食呢?

心下想着,嘴中不免便念出声来。

一边的边云听了,想想叹息了一声,走了过来,道:“姊姊有所不知,这种玉和市上做珍玩的玉石极是不同,我原在宫中是听过的。”这边云,原是宫中侍女,只因主人失宠,她便被贬到了这王府。又因这“莲”字,王爷时常来这沿着塘边信步转上一转,便差了她来归置莲房。

“如何的不同?”李如艾伸手欲拉边云就近坐下。

边云忙退后一步,轻声道:“姊姊且住,不能乱了纲常。”

“纲常?”

边云见李如艾越发地发着懵,知道她是真的不懂这府中的规矩,便道:“一切都须按纲常呢,适才王妃娘娘过来,姊姊没有及时起坐行礼,怕是得罪了。”

“得罪便是得罪了,怕她作甚?”李如艾心想,不过一王妃,我又不碍着她,退一万步,我姨父还在王爷鞍前马后呢;她哪知晓,王府深似海,一入便恐再无回头之日。“你且将那玉说来我听。”

边云再次叹息了一声,这才幽幽说起来——

原来那高丽地方所产的玉,与我们所说的硬玉也好软玉也罢,都不一样,颜色有黄也有白,式样也有大小和厚薄,大多产在河中。有一类家传的掏玉工,专门在河中掏来,换取衣食。而之所以是“家传”,是因为当这种掏工掏的玉够了一家饱暖,便不能再掏,否则会遭天谴(其实现在看来,大概是让这种玉休养生息罢了)。掏的玉,黄的为上品,白的略次。吃玉的人,把玉买来,涤洗干净,放在罐中,煮至鼎沸,再将一种叫做白习草的草放进去,与玉同煮。很快,玉便软了。这时再将那白习草取出。不久,那玉便如膏般了,再加上拌料蜂蜜,吃起来,味儿既鲜洁又香美。

“那煮玉的白习草又是从哪得来的呢?”

边云顿了下,接着道:“这也是高丽的特产,长在出玉的河边上,有了这草,河中必然有玉。那掏玉的人,在掏得玉的同时,一并拔了那白习草带回。不管如何硬坚的玉,见了这草,也便柔软如绵了。”

“这倒是个稀奇。”李如艾不由感叹。

“更为稀奇的是,食了这玉,人的肌肤腻滑莹洁,有如凝脂;王爷吃了,强筋健体,疲而不倦,真真是个养身的精品。传说是太宗时期,由高丽国王挑选进贡的美人带入宫中。现在王妃娘娘以此来侍候王爷,只怕王爷从此忘了这莲房了。”

边云短短期间,已然是第二次提及怕是王爷不再眷顾。可李如艾,却只将它当个故事来听了而已。

谁知,这一日过后,一连数日,李如艾真的再也没有见过裕王。

这女子便是这样,没有经过男人的洗礼之前,不过是玄幻小说般,只是一种想象;及至一经,不肖三日空闺,便开始念起男人的种种来,哪怕是那男人的不是。何况,裕王还根本没有什么“不是”。这才想起边云那日所说的“怕”字。不由心头就有了几分忧郁与不安。但又不好说出口来,即便说出来,也不知说与谁去听。要是表妹叶爱美在就好了,姊妹俩大可以将这份不安与忧郁说一说诉一诉,即便不说不诉,有这荷塘,有这清风,还有那致远的金碧辉煌,也会叫人不由得不心旷起来神怡起来。

倒是那边云,非常地机灵,见李如艾饮食日渐少了起来,眉宇间的愁也多上了几分,便知她是思念那裕王了。可她只是一个侍婢,即便想帮上一帮,也是帮不上的。

恰巧这日,膳食房让她去领这月莲房的薪俸,她多绕了一圈,很快便打听到了这些时日裕王没来莲房的原因。

原来,那王妃陈氏虽然身怀有孕对王爷不能以身侍候,但她很是费心,一边用那绵绵小曲缠绕裕王的耳畔,一边想尽办法譬如食玉来抓住裕王的胃脘。可是,裕王毕竟是裕王,一个精力充沛的俊英,那小曲,那美食,又怎么敌得住春色?一日,在陈妃的小曲中,裕王又是酩酊八分,正好遇上那侍婢刘氏进来,醉眼蒙眬中,却误以为是李如艾,一边叫着“如艾”,一边竟一把抱了她径直上了床帏。

待到第二日醒来,知是误将“西湖当西子”,正待要发作,却见那刘氏极尽狐媚之态,一边将那粉脸轻蹭着裕王,一边伸手轻揉了裕王的小腹,一时使得裕王不由“气”不起来,反而一股躁动,自身下勃勃然如阳光遇上了春水……

有乐的,有吃的,还有伴的,一时裕王沉湎,自然将个李如艾忘在了莲房。

听完边云如此这般的一番,李如艾一时真的没了计策,眉头越发锁得深了。

“姊姊不要发愁,那裕王不是个省油的主,不肖一月,就会左右厌了那生活。只是——”

“只是什么,直说无妨。”李如艾有些急切地一把抓了边云的手。

边云脸不觉有些发红,沉吟道:“我们得设一计策,哪怕是如法炮制,将裕王给争取过来。”

边云那原本的意思,是让李如艾默许她边云去勾引裕王,可李如艾却不由愣怔在了那——她根本就没往她那去想,她想的是,叶爱美:可惜,爱美年才15岁,对那男女之事,尚在懵懂,要是与我一般,那就好了。

想到这,李如艾便和盘托出自己刚才的这一愣怔。

边云毕竟是从宫里过来的,十分乖巧,见李如艾如此一说,便立即平静了下来,无论如何,她是莲房的侍婢,只要裕王能过来,便是她们在这场“宠”的“争”中获了胜。于是,不经意地笑了一下——既是笑她自己的荒唐,也是对李如艾的感激。笑自己荒唐,是笑自己怎么会有那种去勾引王爷的想法;感激李如艾,是因为李如艾没有把她当成低下的侍婢,将自己的心思毫不隐瞒。

“得等个时机再图才好。”边云说。

只是,这个时机到来时,竟已是一年之后;而更让李如艾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机”,竟差点害了叶爱美……

3 寻医:求孕心切

白驹过隙,转眼间,又到了第二年春上。此时,陈妃已经生产,产子朱翊釴,即宪怀太子。裕王平添贵子,自是喜不自胜。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王妃的脾气却越来越坏。也许是母凭子贵吧,陈氏在裕王面前,不再如先前那般极尽奉迎,代之的,是常有无理的要求与动不动就使小性子,久而久之,裕王便生了厌,虽然还不至于到“恶”,但去陈氏处,则渐渐少了。而那个侍婢刘氏,在陈妃诞子后,竟也怀上了孕,自是也不能再侍奉裕王。于是,裕王便又想起了李如艾,整天流连在了莲房。

这一日,裕王处理完事务,不由有些倦怠,便从存心殿信步出来,不意刚转过一个园亭,忽见一窈窕女子手挽一只小篮,正妖妖娆娆地向前走着,且时而停上一停,伸出一只玉臂,不知是在揽着春风还是在接着阳光。裕王精神顿时一振,不由尾随上去。

那女子走到一棵枝前,抻了身子,踮起脚尖,伸出鼻子,正待要嗅一嗅那刚刚吐出的绿来,却忽然暼见有人在不远处正朝她看着,不由冲他羞赧一笑,急急转身向前而去。

那一笑,再加上她离去时的婀娜身姿,早令裕王魂魄飘了天外。脚下一使劲,放快了步子,裕王紧紧追了过去。

可是,转过一个楼阁,那女子的身影竟然不见了。

裕王站在那,正不知所措时,那女子又在前面出现了。这次,裕王没有再急急追上去,而是蹑手蹑脚地跟着,就像在接近一只天堂鸟(其实天堂鸟是鸟,却也是鹤望兰,是一种单子叶植物。鹤望兰,是为纪念英王乔治三世王妃夏洛特皇后而取的)般,生怕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响声来惊飞了她。

那女子也许见后面没人了,又恢复了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儿,一边走着一边还跳上几跳,就这样跳进了前面一座园阁。

而见到这座园阁,裕王才如梦初醒地发现,原来这里是莲房。

于是,裕王径直走了进去。

可裕王见到的,见到的,见到的却是李如艾一人在那正倚着楼默坐着,并没有那女子。

李如艾见是裕王,忙起身迎接。

可裕王的眼睛却越过她的肩头,直往里面张望。

“王爷在找什么呢?”

裕王眼睛仍在往里搜着,嘴里却道:“方才进来的那美人呢?”

“哦,你是说刚刚进来的那美人?”李如艾不由一笑,轻揖了一下,故意绕了个弯儿回道。“那是姬妾的表妹,指挥使的千金叶爱美。适才给姬妾送一些时鲜浆果进来,未曾禀明,还请王爷恕罪。”

“恕什么恕,快快叫她过来见过本王便是。”裕王说着,一边坐了下来。

李如艾朝内喊了声“爱美,出来拜见王爷”。不一会,那刚刚进去的美人便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向裕王行了下礼。

裕王忙伸手挡住,顺势携了她那一只玉臂,让叶爱美与他一起坐在了栏轩上。

“你叫什么名儿?”有些没话找话。

“叶爱美。”

“爱美,唔,好,这名字好。”裕王似乎仔细品咂了下地道。“你是她表妹?”

“正是。”

“那芳年不过十五六吧?”

“贱婢今年一十六岁。”那叶爱美答时,不知怎么,粉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越发地显得妩媚冶艳。

“唔,好,好。”裕王望着眼前的美人,竟只会说一个“好”字了。

李如艾一见,心里一个“咯噔”,知裕王是看上了表妹。要是一年前,也许她还巴望不得,可眼下,裕王刚刚对她正青睐着,不由就起了一抹淡淡的醋意来。但转念一想,表妹毕竟与自己亲着,不似那陈妃与刘氏。

这边李如艾正七心八思地想着,那边裕王却已按捺不住,伸手将叶爱美搂了,如若无人,只一下,便将叶爱美的上衣丝带解了,使得一对白白的惊慌的兔儿,便忽地一下跳了出来……

“呀!”叶爱美忙一边护了胸部一边挣脱起来。

可这到手的尤物,裕王又岂能被一个“挣脱”给挣脱了,一使劲,生生将个叶爱美给横抱了起来。

只是,令裕王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叶爱美不愧是指挥使的女儿,情急当中,却倏地拔出髻上的簪来,举手便刺。

也端的是裕王,正意乱情迷中,忽见白光一闪,忙将头一偏,那簪便擦着耳边穿过。

好险!

“怎的这般野性?”

裕王原还想不放,却见一刺未中,那叶爱美转手又来。裕王不敢懈怠,那簪可是利器,万一被刺中,可不是闹着玩儿。于是,不由愤了起来,双手将叶爱美往外一抛,“不可留也。”

可怜那叶爱美,如一个布包般,被抛进了荷塘。

李如艾一见,早吓得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

倒是裕王,抛了叶爱美,回头见李如艾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不由垂怜起来,伸手将她抱了,径直进了闺客,上了帏榻,翻起云覆起雨来……

那叶爱美也端的是叶爱美,从空中落入荷塘之后,只呛了几口水,便又爬了起来,只是不敢再进莲房,而是如落汤鸡般,慌慌地从小径逃了出去。

很快,叶指挥使便得到了禀报,一时吓得不禁六神无主。

好在,不知是裕王在李如艾那里找到了替补,还是碍于指挥使的多年尽忠,却像忘了这般,见了李如艾也好,见了叶指挥吏也罢,却是只字没再提过。

这样地平平日子转眼又过了几月。那刘氏,竟然也产下了一王子,取名朱翊钤(即靖悼王;刘氏也因此,后被册封为庄妃)。一时顾不上侍候裕王。于是,裕王对李如艾,仍是十分地宠幸。

而那李如艾,此时正值十八九,对那男女之事,已堪优游,每每将那裕王侍候得不知今夕何夕,天上人间。

可是,任他俩如何努力,李如艾那肚腹,却始终只是平平,竟然一颗种子也没萌出芽来。

这一日,是个秋后,裕王拥着李如艾,一手横过她的腰身,一手则从后侧直伸进她的罗衫,轻抚在她的胸前,看着一群鸟雀,在栏轩的那端上,伸头扭颈地做着游戏——先是一只飞落下来,歪着脑袋东张西望一番,然后又有几只,再然后,便是一群。大家站在那,不知为着个什么话题在辩论。忽然的其中一只,也许是黔驴技穷了,竟然动起了手足,于是,“轰”的一声,大家不欢而散。不一会,又有两只,重又聚来,站在那,你啄一下我,我啄一下你,似在亲热,却又似在耳语,看得李如艾不由仰起脸来,努了下唇,向裕王求起吻来。

裕王轻轻吻了下,正待起身,那李如艾却蓦地伸出一只手,勾了他脖颈,于是,两人又是一番卿卿我我。

良久,裕王始才离开那芳唇,附在如艾耳边,轻语道:“你怎的从未向本王讨过赏?”

“姬妾不想。”

“为什么?”

“即便王爷赏得再重,若得不到王爷的怜惜,徒是一堆器物而已;而今有王爷的宠爱,还要那物器作甚?王爷,你便是我最好的宝贝。再说,只要王爷恩宠,想赏,那随时不都是可赏!”

“王爷今天想赏你,你只管提罢了。”

李如艾见裕王如此兴致,突然地,不知怎么眼前便闪过初见那王妃陈氏时,在阳光中见到的她那头上的那缕金色来,于是,便道:“姬妾其他无想,若王爷能赐一枚王妃头上一样的那蝉钗,便十分地知足了。”

“这个……”裕王不由犹豫了起来。要知道,那蝉钗,只有王妃才能配着戴呢。可当下也不好食言,扫了李如艾的兴,便俯身亲了一下她,“等你为本王诞下一男半女,本王定会赏你。”

一句话,让李如艾一下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待裕王离去后,李如艾将这“沉思”一股脑儿地说与了边云,既是借这倾诉化解一下心中的郁闷,也是想看看这边云有没有什么计策拿来运作。

尽管在这之前,边云已给过她建议,用银子买通了一个宫内御医。可那御医给了几剂方子吃了,却一点儿也不见效。

不想,那边云古灵精怪,略一沉吟,还真的想出了又一个法子来——

说是法子,其实不过是一个建议,但在李如艾感到“走投无路”时能有这样的建议,也不啻是一好法子了。这个建议便是,请叶指挥使借着出府的机会,去民间寻一寻访一访,看看有没有什么医术,可以解了这个症状。

听过边云的建议,李如艾禁不住拍掌叫起好来,并自责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上来。”

于是,李如艾立即书一纸笺,命边云送了姨父叶指挥使处。

叶指挥使见李如艾便笺上只草草地写了“求见”两字,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向莲房走了来——自从叶爱美差点伤了裕王之后,他心下便一直地忐忑着,因为依那裕王脾性,不会就此甘休的;可事实上,裕王却是始终未再提起过。所以,他便紧紧地傍了这个侄女,寄希望一方面能时时得到裕王的消息,另一方面时时在裕王面前替他美言。所以,当下急忙来到莲房。

当听了李如艾如此这般地一说,叶指挥使想了想,安慰她道:“且勿着急,我得空出去打探打探回头再说。”

不几日,叶指挥使果然打探到一则消息,说是京西古城附近有一西门氏,擅用艾灸,疗效十分的显著,诊治过不知多少病例。

听后,李如艾二话没说,转身掀开闺帏走了进去,不一会,手里拿了一包银子出来递给叶指挥使,道:“一切全凭姨父大人打点了。”

“这怎的使得?”叶指挥使忙伸手推却。“你我是亲戚,还用如此?”

李如艾便跪下了,珠泪涟涟,双手呈着:“姨父大人只管拿了,不够尽管再说。”

“我收下便是了。”叶指挥使见李如艾如此泪水婆娑地,想想,只好伸手接了。“快快请起。”

李如艾一边起身,一边问道:“我那爱美表妹现在如何了?”

“她呀,”说到叶爱美,叶指挥使不由露出了一份欣慰的笑来,“已给我添了两个外孙了。”

一听说叶爱美已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李如艾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这消息,也是她给你打听到的呢。”

“麻烦表妹了。”李如艾说,“打探得清楚了,可以王爷名义请那西门先生进府,但万万不可让王爷知晓。”

“臣这就去办。”叶指挥使听到此,忙退后一步,打了一个躬,退了去。

这时,一缕风过,将一声清脆的鸟鸣吹落进了这莲房。李如艾抬眼望去,一行大雁,正结队从天空飞过,把那雁阵,像两行不规则的省略号般打在了李如艾的脸上……

注释

[1]因“玉”的发音同“域”;而“域”形声,字从土,从或(yù)。“或”义为“边境巡逻”。“土”指“封土”。“土”与“或”联合起来表示“封建之土”。所以,古时王者,腰中多佩玉石,与现在一些达官富商所佩之意“腰缠万贯”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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