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的中心有一片星域,名为太初星系。这里是所有宇宙文明的源头,也是所有宇宙文明的归墟。但在五百年前,有人改变了这一切。他改变了生的方向,他驱逐了死亡。一种新的文明诞生,一种永远不会灭亡,可以称得上永恒的文明建立在宇宙中心。
而这一时期,被称为永圣纪元。
永圣公历498年,在南瞻星空的边境星域中,一艘洁白无瑕,像是用玉石做成的椭圆形飞船突然凭空出现。浑然一体的船身看不到一点机械缝隙。光滑的表面映射着星光与远处那颗璀璨的恒星。而船尾那一圈圈像涟漪般散开的空间波纹,证明了这艘娇小的飞船是定点跃迁而来。如果有巡逻飞船经过,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定点跃迁技术在一百年前就被限制,只准在军事行动中使用。而且能够使用定点跃迁的都是六级以上的大型舰船。而这艘勉强算得上二级舰艇的小型私人飞船,居然可以使用禁令技术?
这绝对一件大事。
但这样的大事,在苍茫的宇宙空间中无声无息地发生了。
经过短暂几秒钟的设备参数调整,这艘玉石飞船从跃迁模式恢复到光速以下的驾驶模式,通过星图定位仪重新确定了航向。很快,这艘与黑暗宇宙格格不入的莹白色飞船朝着几万公里外的星球飞去。
这颗青绿色的星球看起来就是一颗普通的宜居行星,但说起它的名字——“长生殿”,那在人类世界中算得上是名声显赫,在中心四大星域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与巨大的名气不同,长生殿的星图坐标一直是个迷。据说福主掌握的永生之术就是从这里得到的。所以这颗星球的具体位置,全宇宙只有寥寥数人知道。
莹白飞船穿过武装卫星监控的防御带,来到星球的北极,斜插进入大气层,在浅紫色的天空中留下一道悠长的流云。
几乎所有宜居星球的两极都会被冰雪覆盖,长生殿也不例外。但奇特的是,在北极的冰原上,有一座高达数千米的巨大山峰......不,应该称之为一棵巨大而古老的“树干”。纵向的山脊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峡谷,一道道树根一样的山脉延伸至冰原表面......远远望去,这座山太像树桩了。似乎是某种力量将一棵可以冲破大气层,生长在宇宙中的巨树,拦腰截断,只在冰原表面上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耸立在星球的极地之端。
而在“树干”的弧形山脊处,有几座类似于金属圆盘的人造建筑,一端悬空,另一端则牢牢地扎在树干山脊深处,就像这座“树桩”上长出的几株娇小袖珍的蘑菇。
这里是一处不知名的生命科技研究中心,在任何书面记录中都不存在的秘密基地。这在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几乎是不可能,但建立这座科研中心的目的就是做到不可能的任务。
纯洁如玉的飞船缓缓降落位于“树干”顶端的横截面上。这片“天然”的停机坪因为常年风雪,这里光滑如镜,像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平原。
飞船靠近停机坪时,光滑的玉石底部忽然凸起,像是凭空伸出了三只起落架。等船身固定在停机坪上后,在起落架中间位置,忽然显现出一个狭长的舱门。舱门的上端缓缓落地,露出它背部的自动扶梯。一个曼妙身影半倚在扶手上,从船舱中滑下来。
“生命研究院”的执行董事李清风早早在停机坪等候。自从他接到贵客来访的消息,他激动地已经三天三夜没有怎么睡过觉了。但此刻李清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疲倦。
研究院所在地属于高海拔地区,加上又在极地。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停机坪常年下着鹅毛大雪,寒风凛冽,冰冷刺骨。身上的防风服即便隔绝了大部分的寒冷,但巨大的风速还是吹得一般人有些站立不住。李清风作为研究院的执行董事自然不是“一般人”,他享有一部分特权,其中就一项就是身体强化。所以当他看到身后的随从一个个东倒西歪,内心有些不高兴,因为他觉得这样很失礼。尤其当着这位贵客的面,这种失礼更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从飞船上下来的那道倩影似乎感受不到这里的风雪,她身穿裹紧曼妙身材的洁白长袍,赤脚走在寒冷刺骨的地面上。一头乌黑的长发任凭被狂风吹起的,她只能略显狼狈地用手捋着额头的发丝。这样的举动失礼吗?不,在她绝美的容颜下,一颦一笑都散发着令人沉迷的魅力。更可况在胸口位置竟然还故意露出一道“深邃”的风景。这样的女人,试问哪个男人愿意说一句“失礼了”。
白袍女人看到李清风的表情后,她的嘴角轻轻上扬。面对众人的迎接,女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径直越过还在发呆的李清风后,向停机坪唯一凸起的建筑物入口走去。
被随从提醒后,李清风才反应过来。比起身边普通人的东倒西歪,他的“纹丝不动”似乎更加失礼。但任何男人第一次见她时,总会有各种失礼的反应和失礼的想法吧?虽然李清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但仅仅是当初的那一眼,就足够他沉沦在这般风情之中无法自拔。李清风回过头,赶紧一路小跑跟随在她身后。他感觉她走过的空气中都散发着荷花般的香味......
走到建筑内后,他赶紧取下头盔。想亲眼再看一眼这位魂牵梦萦的贵客。但他只听见那个女人用十分冷漠的语气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难道说她生气了?”李清风开始为自己的表现感到失望,本来是想在她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是自己太不争气了,也怪那些随从,没有及时提醒自己。
此时听到佳人问话,李清风连忙点头,讨好般地说道:“都准备好了。我还请来了格鲁特人中最好的医师,在一旁候着。”那个女人听到后,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白袍女人轻车熟路地从私人电梯,到检查口,再通过迷宫一般的走廊来到树干中心的一间屋子里。那里放着她这辈子最用心打造的作品。在完成它的那一刻,她甚至有种死而无憾地的满足感。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激动又忐忑的心情。
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临了!
这座研究院等级最高的实验室面积不大,大概只有几十平米,但十分整洁。在中心位置,放着一个大概两米高的椭圆形金属球。
白袍女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投影屏,低头查看这上面的数据。
“能量波动的阈值是多少?”她开口问道。李清风在一旁回答道:“最大可到三百万灵能,可以和一艘五级战舰相媲美。”
白袍听到后,嘴角微微上翘,但口中却说道:“还行。”
李清风站在后面没有看到那个微妙的表情,一听白袍女人的评价是还行,赶紧解释道:“三百万已经很高了。再高就要到打破空间结构了。那样引起的动静太大,是您明确禁止的。不过您放心,在设备调试上,我们在理论可以达到四百万灵能,所以如果不受限制地使用,它的表现会让您更加满意。”
“行,我知道了。再检查一遍,如果没有问题就进入唤醒阶段吧!”白袍女人转过身来时表情已经恢复冷漠。
三天后。
他缓缓地睁开眼,慢慢适应眼前的光亮。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显现出一张美丽的脸庞,一张每个男人都会心动的脸庞。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眸像白云一样温柔,精巧的鼻子、柔软的嘴唇,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都有让人难以忘却的魅力。
“你是天使吗?”他神志不清地问道。
“不,我是菩萨。”那个女人轻声回答道。
“菩萨?菩萨是什么?”
他自己问出一个问题,又试图自己去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感觉自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就是这样一个念头,瞬间撬开了他的记忆,如同开闸的大坝,凶猛的巨浪席卷空荡荡的大脑,那些记忆就像拥有实体,有着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他的神志。即便他只是躺着那里一动不动,但是身体却像是感受到他过往的所有折磨和痛苦,变得剧痛不已.....
很快,只是一瞬间,他的身体从痛苦到麻木,再到清醒,像是经历了几百年的折磨,但事实上只有短短几秒钟。
他,那个男人,回来了。
“菩萨?”他开口说出这个古老的词语。但和刚才不同,他没有带着疑惑的语气,只是看着眼前陌生的白袍美女,嘴角上扬,淡淡地问道:“观因?”
白袍美女点点头,笑道:“你好,武空,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武空看了看眼前美女高耸的胸脯,忽然咧嘴一笑,问道:“我记得你原来是个男人?”他的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轻蔑。
观因听到后一愣,这件事几百年来都没有人敢当面问,此刻听到这个问题时,竟然不知道是该随愤怒还是激动?当初那份屈辱的悲愤随着时间已经被遗忘了,而自己身边也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了。
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看着武空那张熟悉又让人厌恶的表情,观因的内心很快平静下来,她轻声说道:“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武空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这里很像一个手术室,身边是几台呈现虚拟屏幕的检测仪,四周被一种金属和树枝构成的奇异墙壁包裹着,而自己则被绑在一个手术椅上。
“这里是哪里?”
“放心,这里很安全,是我自己的一个生命研究所。”
“我为什么在这里?”武空开始回忆起自己最后的记忆。暗无天日的监狱、疼痛难忍的身体......阴冷,孤独,死寂,似乎自己在绝望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因为我打算给你第二次机会。”观因笑着说道,绝美的脸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满眼温柔与慈爱。原本就气质出众的她,此刻的神态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沦陷。
“第二次机会?为什么?”但武空不是其中之一。他知道,如果记忆没有偏差,眼前这个男......这个曾经是男人的女人,她绝对不会大发慈悲地做一件好事。
“我想你帮帮我。”观因皱起眉头的愁容,惹人怜爱。
“掌握了整个南瞻星域的你,居然还需要我的帮助?”武空的嘲讽没有因为观因那张绝美的脸庞而减少半分。
“我说过,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观因眉目间的忧愁又开始聚集,“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些。”
武空没说说话,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又看了看观因,然后冷笑一声。观音明白这个表情,武空想说:他被绑在上面,想不冷静也没办法。
她再次苦笑一声,这个人啊,为什么还是那么令人讨厌呢?
“你还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吗?”观因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引导着眼前的可怜人。是的,作为当时最冷酷无情的四大普挲之一,他居然也会对眼前这个罪恶滔天的魔头感到同情。
“你拿媚娘当诱饵,在东胜星域将我引诱出来抓获,然后送到须弥星。一路上我的那些傻兄弟为了救我,一个个被你们杀光。最后我还被福主那个老秃头判了一个无期徒刑。而你则顺利成了南瞻星域的天王。怎么?为了更上一层楼,把自己给献了?”武空一开始还是平静地说着,说到自己背判无期,观因当上星域天王时,他嘴里的语气愈发冷淡,最后那句“把自己给献了”,包含着观因迄今为止听过的最恶毒的揣测。
观因此时是女儿身不假,但具体什么时候,为什么从男变女,没人知道。即便有人怀疑猜测,也不敢这么恶意地将她和福主联系起来。即便她现在是福主身边最亲密信任的幕僚。
没人敢去揣测她的变化。
只有武空。在如今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不畏惧她和福主的人,只有武空了。更何况他们之间有着漫长的恩怨情仇。
但能够理解武空的嘲讽挖苦,不代表听到后会很开心。观因眯起好看的丹凤眼,开始懊恼自己刚才浪费了那么多表情。她皱着眉头,神态恢复最初的冰冷,厉声说道:“武空,我劝你还是成熟一些。成王败寇,你也没有翻身的资格了,更可况现在还是一个阶下囚。事已至此,如果你不想再回到黑暗中,就乖乖听我的。”
讲到这里,观因忽然想到什么,于是笑着问道:“你知道你在黑暗中呆了多久吗?”
武空听到这个问题后,心中浓重的疑虑开始加重。因为他自己一直都在讽刺观因,但他没有感受到应该感受到的愤怒。而此刻,观因不仅没有愤怒,甚至在她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不可能出现的情绪——同情。
能够被观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同情,那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一定超过了能接受的程度。
武空有些慌张,但依旧表现得很不在乎:“不知道。”
看着眼前这个在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代凶徒,观因叹了口气,缓缓吐出五个字:
“整整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