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秋只是个普通百姓,像什么旨意,赐婚,这些事她也只是在戏文中听到过。所以当白日里南廷羽他们当着她的面议论皇上赐婚的事时,她一是一知半解,二是真当出戏来听。直到她听到南廷羽说出那句“明日,我要和秋儿拜堂成亲。”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与他们口中的事有关。
此时她坐在南石单独为她准备的一间帐篷里,看着屋中两盘有红有绿的山果,兵士们从山上采来的几大束野花和桌面上摆着的一套红色的女裙装,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红色女裙是鸿云亲自送来的,虽不是正经的喜服,但也是崭新上好的布料。她来送喜服时什么话也没说,放下东西就走了。只在马上就要出帐门时说了一句:“是新的。”真的应了她的名字,如同一朵云一样,一飘而过。
“晓秋,你在吗?”
借着帐外的火光,王少华的影子映在了帐帘上清晰可见。
“少华,我在,你进来吧。”秦晓秋闻声从床上起身。
“不了,我不进去了。”王少华握着手中的折扇,“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说完便走。”
“那我出去。”秦晓秋不习惯与人隔帘说话,说话的同时人已走到门口准备伸手去掀帐帘。
“不,你也不用出来。”王少华阻止的声音略显急促。
“……好,那你说,我听着。”秦晓秋抽回手,与王少华隔着帐帘内外站着。
王少华知道这次与秦晓秋的谈话很重要,所以他在过来之前准备了很多要说的话,可现在真要说时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口。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九哥……九哥他将新房就设在了大帐中,我看到他忙进忙出好一会儿,还不让别人插手,看来为了能让你满意,他在布置上没少费心思。“
“……”秦晓秋当然知道王少华过来并不是为了说南廷羽布置的新房,她没有作声,继续在帐帘另一边静静的听着。
“呵呵,真没想到我也会有如此笨嘴拙舌的一天,刚刚在自己帐中明明想了很多话要和你说的,可我现在……现在却脑子里一片空白。”
听着王少华苦涩的笑声,秦晓秋心中有些难过。
“我……我想说……晓秋,我的心意你已经知晓,我昨日说的每字每句全是真心的。我本不想催逼你做出选择的,可现在这种情况……晓秋,明日申时之前我都会在我的帐中等你。若你来找我,我会带你离开,接着南下陪你去找你大哥。若你没来……若你没来,我也会祝你和九哥百年好合。你放心,我和九哥谈过了,无论你选择我们兄弟两人里的谁,都不会因此而伤了我们的兄弟情。我要说的就这些,那……我先走了。”
“少华?”
秦晓秋的这声低唤让王少华迅速折返回来。他甚至已经做好如果她现在就提出要和他离开这里的要求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拉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远走高飞的准备。
“我还在。”
听了王少华刚才那些话,秦晓秋总觉得心里有些话要与他说。可当他的影子再次映现在帐帘上时,她却根本不知说些什么。
“没……没什么。”
王少华脸上的喜悦之色如同日出后的寒霜消失不见。
“……那……我走了。”
王少华现在真的很想冲进帐中将秦晓秋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强行将她带走。他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他不仅救过秦晓秋两次命,还在她身边陪伴了近五个月的时间。而她与九哥虽有婚约在前,但他们真正相处的日子不过才月余。明明一切有利的条件都倒向他这边,可他为什么总觉得他与秦晓秋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一道帐帘,而是数不尽爬不完的山,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从王少华出现在秦晓秋帐前开始,南廷羽就已知晓,因为他也站在自己的帐外好一会儿,犹豫着是否要过去找她,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看到王少华与秦晓秋两人从始至终只是隔着帐帘说话,这让他原本紧张的心绪得到了平复,可当他看到王少华去而复返时,他的心整个都被揪了起来。他怕极了,他怕秦晓秋会冲出帐外拉起王少华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怕明天自己会成为一个没有新娘的新郎。
然而一切担心都没有发生,短暂的停留后王少华便离开了,而秦晓秋仍乖乖的呆在自己帐中。
南廷羽低头看着手中秦潇亲手托交的那封家书。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迟迟不把那封家书交给秦晓秋了,因为他怕她拿了家书,知道了哥哥秦晓冬的下落后就会转身离他而去。到时他就再没有任何筹码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而就在刚才,他拿着这封信在将军大帐中徘徊良久,因为他竟然动了以此信来逼迫秦晓秋选择自己的念头。他甚至知道只要如此做,秦晓秋的最终选择必然是他。
回到帐中,南廷羽将已被他握的皱褶的家书扔到了桌上。最终,他还是放弃了那个邪恶的想法。一是他无法无视与王少华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二是他不想自己心爱的女人是被迫才与自己成亲。
望着自己亲手布置的新房,和正前方大大的红喜字,他无力的坐下,喃喃自语:“秋儿,不要让我后悔今晚做的决定。”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廷羽看着王少华的一举一动,不远处的鸿云也看着南廷羽的一举一动。她的目光一直到南廷羽回到帐中后才收回来,放眼看向整个营区。
夜已深沉,现在千百顶帐篷中唯有她,南廷羽,王少华和秦晓秋四人的帐内还燃着火光。
“不早了将军,睡吧。”桑梓邑将披风披在鸿云的肩上。
“今夜对他们三人来说,注定都是不眠之夜。”
“将军,你说秦晓秋最终会选谁?”
“华少吧。”
“华少?真的假的?”
“也许……是南廷羽。”
“南将军吗?”
“谁知道呢?”看到桑梓邑一个接一个的吃惊表情,鸿云轻声一笑,“突然觉得自己能抽身出来也不错,至少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
“将军,现在你肯定能睡安稳觉了,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逗我玩。”
“呵呵……”
鸿云轻笑着进到了帐中,不多时熄了帐内的灯火。
无边的墨天黑地之间,一直燃着灯火的三顶帐蓬显得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