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沅和兰宇阳云这几日心情都甚是沉重,他们已然知道了这年底的祭祀到底是什么。但是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他们要在这六族院呆下去,就只能做一个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会去想的空气人。
青木沅果真如青木安所说的很忙碌,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修建祭祀所用的神坛,喂养如牲口一般囚禁着的人,并且把新抓来的人按照一定的类别关押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一直认为无所事事的六族院竟然在做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事情他们几族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兰宇阳云这几日哪里都没有去,他不去看祭台,也不去看被抓的人群,更不去看几位长老到底在做什么,他就只是在住的房子里生火烹茶,喝茶看书,然后去附近的一处山泉边洗茶壶茶叶,倒掉废弃的茶包。
这日日暮,青木沅又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兰宇阳云这里(开始他是打算和青木安一起住的,但是正式执行任务后,他心里有些承受不住,他无法忍受白天和这些人一起做着违心的事,晚上还要虚伪地说着快乐。便只是在青木安那里住了几日又重新搬了过来,倒也没人拦着他。),兰宇阳云端上已经准备好的饭菜,和他说些他今日里看书的收获,青木沅也随意说些工程进度,各项进程。倒也不过是叙家常一般。继而二人也就各自睡了。
只是在鸡鸣之前,兰宇阳云却醒转过来,去了趟茅房,又围着房子四处转了圈,便回了房,换了一套深色的衣服,从楼上翻了下去,却并不是朝长老院去,反而是沿着这外围逆时针方向到了另一边四长老洛河霞的住处。
一提身,便上了楼,轻轻敲了敲,里面咳了两声,兰宇阳云便就着半掩的窗户翻了进去,夜色里一头发斑白的女子端坐在那里。阳云赶紧上前拜道:“洛河姑姑。“
“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老者冷冷说道。
“我兰宇想力挽狂澜,望姑姑及洛河族支持。“阳云慎重再拜道。
“力挽狂澜?“老者哂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这船马上就要沉了吗?“
“其实各族虽明修栈道,却暗有玄机,姑姑和洛河难道真的想见了六族到头来堕入魔道?“
老者长叹曰:“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今礁石已经布好,风浪就要觅得,船就要沉了,谁也改变不了。我洛河虽不想看世间血流成河,但是也不敢断了子孙的活路。“
“姑姑,什么是活着呢?待有一日,主神醒来,纵然我们活着又以什么面目去见他呢?我们又凭什么再临仙神界呢?恐怕主神第一件事便是要灭杀了我们这些叛徒!“
老者沉默了。
“如今神器还未集齐,神兽还未临世,凤炎集结的各族虽面和其实心里都是不自在的,大祭祀能否按期举行还不能下定论。况且我听说,大祭祀其实还有别的秘密,可能它救不了隐族反而会把隐族推向万劫不复!“
“大祭祀的举行就是为了扩充天眼,减少各隐族的伤亡,又还有什么别的秘密?“老者认真了起来,挺直了背问道。
“玄族人说,我们各族如今建造的神坛实际是为了某些人能够长活于世,他们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惨遭灭族。“阳云望着老者的脸,小心说道。
“什么?“老者不由大惊失色,”你说的可是真的?证据在哪里?“
“没有证据,只是玄巳亲口所说。“
“玄巳?就是二十年前在这里受训然后突然就回玄族的那个小子?“
“是。“
“此后玄族撤出了六族院所有的人,然后封闭出口,自此便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使者杀光了。“
“六族院使者?“老者站了起来,在屋内踱着,转了个小圈,这才叹气道,”六族院使者半数以上都是凤炎族的人,倒很有可能瞒着我们做了这样的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就大了。“
“那……“
“你此前消息说,已让人去救我妹妹了,此事怎么样了?“
“陈震已经出手,相信不日便能够办好了。“
“你小子比你叔叔强多了。如果当年你叔叔也有你这么心思缜密,有智善谋,就不会……哎……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我洛河不会一错再错的。“
“我如今被人盯得厉害,许多地方都不能去,许多事都不能做,能调查和联络的都十分有限,您看……“
“你不用再让青木沅来联络我了,以后每三日这个点你到这里来就是。如有急事,我自会去找你。这祭祀背后的秘密,我亲自去查,洛河族那边我也会招呼好。但是其他几族就需要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谢洛河姑姑。那我就告辞了。“说着便原路消失不见了。
老者望着窗外微微有些泛白的天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兰宇图呀,当年你为什么就那么冲动呢!“
老者永远也不能忘记,二十年前,在兰宇图死的前一天傍晚,他匆匆赶来看她,怒气满面,一语三叹,虽然自己一再追问,但是虑及到使者住所人员复杂,他终究未能有机会说出。
第二日一早,便听说了他大闹长老院,继而便是他莫名地死了。那时钟声并未敲响,当时的洛河长老,如今的青木三长老,就站在她的身后,一样目瞪口呆地对着这个消息。
这么多年了,她何尝不想弄清楚兰宇图到底发现了什么,可是到了十年后,她继承了这长老的头衔,终于有时间和机会去查探的时候,却悲伤地发现,在这六族院里,兰宇、玄缺失,青木明哲保身不管事,葛赫明里虽与凤炎不甚亲切可暗里却甚是助他,使者院里则更是凤炎的天下。玄族消失后,其他几族虽然对六族院有些不满,却只是消极减员,谁都不愿意为了这个“可有可无“的地方惹上麻烦,人们甚至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她感到绝望了。
今天,她看到了曙光!
“真是欣慰呀,在活着的时候还能看到隐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