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舸，想好没，签不签？”这句活几乎变成郑雯的习惯了，每日必问。
只不过今天情况有变。
“签好了。”
郑雯结果文件，随意看了眼，挑了挑眉，笑了一声，不知是气还是真的乐：“得，一个两个还真是跟我不客气。你这后来加上去的一条股份是怎么回事？”
“给我的小少爷。”
“那用得着你操心？他那份我早就给了。”
“不够。”
“……可真有意思，再加上这份，他的可就比你的多了。再说了，多给你这份，那跟我一起拼的朋友可怎么办啊？”
“真不给？”江舸像是笃定了一样，很平淡。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签这份文件，纯粹逗人开心而已。
“我给不给你不知道？不签别在我面前烦我，公司不养闲人。”
“我来陪我的小少爷，不过他在孙少爷那里。”言外之意就是：公司里又不只有我一个闲人，那孙砚安可比我闲多了。
“公司不养我不想养的闲人，老孙和轩泽在我这混一辈子都行。你，不行。”郑雯带着标准死亡假笑淡定的直接回怼。
“没关系，我的小少爷说了他在哪我就得在哪。”
我跟他商量好了，我们打算就这么在你面前，吃你一辈子。
“倒也没事，你们三个我还是养得起的。”郑雯抬起头轻笑了声，“轩泽有你在旁边我倒是不担心他饿着，老孙……”略微停顿，复又笑了笑，“他我也不担心。”
他答应老许了……只是，可能……过得苦一些……
……
下午，郑雯独自一人出现在墓地。
她很随意的坐在墓碑的对面，随手放下新买的小雏菊，举杯示意，一饮而尽。如果不是场合过于寂寥静谧，看着面带微笑的郑雯只会以为此刻置身于欢乐的宴会。
“老许啊，还是你这安静，在你这挺好的，看到旁边了吗？以后我就在那。”郑雯边饮酒边缓缓而平静地说着，就像是寻常聊天一般，“以往只觉得你非要老孙答应你不随你而去，多看看身边的人，多出去走走，温柔至极。现在只觉得残忍，温柔的残忍。”
我也尝过了相思，如他尝过的一般无二，我们都无法再见到爱人。那太痛苦了，眼前景总能触动心中事，目之所及，全是曾经的回忆。
然后在独自一人或直面或逃避，但总归还是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失去了，再也不会拥有了。甚至，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许，怪不得我们是好友啊。你，我，老顾，”或许是太过于巧合了，巧合的让人心生无奈，“竟都是因为病之一字，但可怜的我啊，却又跟你们不同，”郑雯有些醉了，她又饮下一杯酒，略带自嘲，“倒是挺羡慕你们的，虽是痛苦，但有挚爱陪着，我不要他陪，你雯姐……”
“想他了。”
“你雯姐有点累了，也快记不得曾经的事了，或许这次，是最后一次带着雏菊来看你了。”
或许上苍也有怜悯之心吧，我的记忆竟是从幼时开始慢慢消失，我的记忆力开始慢慢的衰退，再不来看你一眼，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时间慢慢溜走，留给我的不多了，可我好想再看看那个小笨蛋啊。
还真是残忍啊。
我可以客观理性的看待所有事，偏偏又是感性的人，那些事，那些情感，那些难过，那些思念，那些爱恋，我一个都没逃掉。
郑雯落下酒杯，再也没拿起来，只是看着天空，没再说话，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只是静静的在那里坐着。
时间不会停下，郑雯看着天空慢慢变暗，看着晚霞出现，看着夕阳西下。
“嘟嘟嘟……”
“喂。”
“顾先生又进ICU了。”
“马上到。”
“走了，不陪你了，别担心老孙，他可以活的很好。”郑雯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那座墓碑旁再次安静了，连风声都不曾有。
……
远在国外的罗晟又一次完成了课题，在组员的热情邀请下，他们约好了出去放松放松。
出乎意料，地点竟选在了游乐场。不过，罗晟还是婉拒了去玩玩的邀请，就在旁边帮忙看看包，照顾一下孩子。
不知出于何种想法，有个小孩突然问道：“罗叔叔，你快乐吗？”
这样的问题让罗晟愣了一下，记忆再次复苏。他好想看到某个张扬又明媚的女孩淡笑着问他：“罗晟，你快乐吗？”
当时他是怎么答的？哦，好像是：快乐。
还未来得及悲伤，就有听见耳边的童言：“为什么罗叔叔能一直工作呢？我一点也不想上学，那并不快乐。”
“罗叔叔也不是很快乐，我也并不想每天都工作的。”
“那为什么不休息休息呢？不快乐为什么要一直做呢？”
“因为罗叔叔想这么做。罗叔叔在那里寻找快乐，工作和学习一样都很无聊，但是我们可以从中找到快乐。”
“怎么找啊？”这样的话，勾起了孩子们的好奇心，都想知道。
“就是好奇。你看，为什么地上会有一个地方发亮呢？”罗晟拿起手机简单的折射一道光影在地上，“你看，我移动手机为什么那亮光也一起动了呢？”
有的孩子出于好奇轻轻的将手放在手机上，想寻找其中的奥秘。
“不要动哦，看地上，为什么亮光没有之前那么大了呢？”
“是因为手机，是手机！”孩子们像是找到宝藏一般兴高采烈。
“对，也不对。”
“啊？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光折射了。”已经休息好的父母在接受到罗晟的眼神时，开口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
果然，小孩子们去缠着他们的父母求解去了，罗晟看着他们活泼又充满好奇的样子，渐渐沉默。
快乐吗？好像离开雯姐之后，便不再快乐了。雯姐，我想你了。你会不会像曾经那样，出现在我面前，坚定地伸出手，说出那句“跟我走吗？”
雯姐，小笨蛋想你了。
或许是得到了答案，孩子们又回到罗晟身边，唧唧喳喳的问着：“罗叔叔，我们还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呀。”
“这是个很缓慢的过程，快乐不是很好找的，要慢慢的，一边学一边找，当你突然间发现好像两个事情有所联系的时候，就快找到了。但是，有时候也不要自己一个人想，实在想不出来，但又觉得他们之间有联系，就问问爸爸妈妈，一起想，总会有答案的。”
罗晟看着孩子们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的温柔：“但有时候也不要太执着，罗叔叔也碰到过很多觉得有联系，但反复验证后确实没联系的事情。”
游乐园一游，罗晟并没有获得快乐，反而在不经意的提问中勾起回忆。回到家，他再次坐在模型面前，相思着，怀念着。
有时候，人总爱钻牛角尖，并且固执的不想出来，陷入死循环之中，无法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