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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戈壁滩上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驼铃相击而响,在苍黄的戈壁大漠上很有节韵地响着,一支骆驼队正缓缓西行。这支骆驼队约有二十来人,黄沙柔软,踩过之后,又会被覆盖掉,本来很难留下痕迹。但他们身后却留下了一排长长的蹄印。原来他们座下的十三只骆驼连成了一个长排,最先的一只骆驼踩出一点足迹来,一时未被风沙覆盖,后面骑骆驼的人便会驱逐他的骆驼踩在前一只骆驼的足迹上,丝毫不乱。十三只骆驼踩的是同一个沙坑,这便踩出一排蹄印来。这样走是最安全的,因为大漠中随处可遇到沙坑,要是一旦踩进去,就将葬身沙漠,死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沙漠里。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因一脚不慎,葬身在大漠里。这里没有生机,这里的天仿佛也是黄的。驼铃的声音成了唯一有节律的乐曲,缓解旅途的疲乏和无趣。

十余人都穿着袍子,头上戴一顶白色毡帽。他们肤色较白,眼睛是棕褐色的。大多数人下颌留着卷曲的胡子,眉毛也略显弯曲,倘若揭开他们的毡帽,一定可以看到他们的头发也是卷曲的,他们的鼻梁都比较高。无论穿着还是形貌,都不像是中土汉人。

他们不知已在大漠中走了多少天,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毫无生机的绝境。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有五十多岁,两个老者在前引路,身后跟着一队年轻人,但最年轻的也已三十来岁。那两个老者像是已穿越过许多次了,仿佛也知道,要想走出沙漠,靠的是无比坚定的毅力,还要有一颗十分平静的耐心,以及查阅天气变化的经验。他们将他们的耐心、机智和毅力通过身体力行的方式,传给年轻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头一回穿越戈壁的年轻人,让他们一定要耐心。面对这片广漠无垠的沙漠,随时面临着被风沙吞没的危险,死神就在身边,任何脾气都没用。只有耐心往前走,才能走出去。

这支骆驼队走得十分安静,除了驼铃的响声,已很久没人说过话了。沙漠里没有水源,少说话能减少口渴,而他们必须要保证走出沙漠时,皮袋里还剩得有水。

这是一支商队,他们从遥远的于阗(tian)国出发,带着牛羊和马匹,穿越戈壁,进玉门关。沿河西走廊进入长安,再转到中原。路上将牛羊马匹贩卖了,将换来的银子买中原的丝绸、茶叶,再沿原路返回于阗国,将丝绸茶叶带回故乡,为的是要让故乡的父老妻儿们能穿上羊皮袄以外的柔软舒适的衣服,喝上除开马奶酒、雪水以外的可口的茶水。他们每年往返一趟,前后要走两三个月,暮春时节出发,夏季返回。不说穿越戈壁十分凶险,就只这番跋涉之苦,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得了的。而一路上还可能遇到强盗,所以他们都是从当地挑选出来的勇士。

正当骆驼队行到一个避风的沙堆里时,中间位置上一人轻轻哼了一声。声音虽然细微,但还是给其他队友听到了。在那人的身后,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说道:“沙依然,他醒啦!”他说的不是中文,而是叽里咕噜的外文,但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最前面的老者沙依然说道:“停下!”骆驼队停在沙堆里。二十多人齐到沙堆里歇气,正好也避避太阳。将那人扶下骆驼,却都关切地瞧着中间那人。

那人缓缓睁开眼来,突然间见到这许多张陌生的面孔,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道:“我……我……你……你……梦梦……”他刚说完这几个字,便又昏了过去。

沙依然在他的人中掐了掐。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说道:“这管用吗?真主阿拉没教我们这样救人。”

沙依然摇头晃脑地说道:“真主没教过,但我看过中原人这样救人。这个中原人昏迷了很多天,一直没死,他刚才醒来了,说明真主还不想召唤他去天国。我用他们中原的办法救他,应该是管用的。”

那外族汉子又说道:“沙依然,真主训示我们,不可害人杀人。要是你救不活他,反而一掐把他掐死了,真主可是要降罪于你的。”

沙依然道:“真主只惩戒杀人害人的坏人,我救他是出于好心。就算不能救活,真主也该对我宽大仁慈,不来追究的。古力热,你快拿点水来。你看他嘴唇干裂,拿点水给他润润。你们也不要站着干看,都向真主安拉祈祷祈祷,请求无所不能的真主降下洪恩,救他活转。”

除了古力热去骆驼背上取皮袋外,其他人都听从沙依然的吩咐,双手合十,抬头看天,他们嘴中念叨着什么经文。仿佛真主就在上空,只要念动经文偈语,真主就会出现,降下无边洪恩。

沙依然接过皮袋,以皮袋口对着那中原人干渴的嘴唇,挤了挤皮袋,便有一条水线缓缓流出,滴落在那中原汉人的嘴唇上。那中原汉人忽然申舌头舔舐嘴唇。看样子,真主真没召唤他去天国,而是降下洪恩,救他活转了。沙依然和古力热都激动莫名。一起说道:“真主显灵了,真主显灵了!”他们携带着那汉人走了很多天,是他们救下那汉人的,此刻用水润了那中原人的嘴唇,那中原人受到冷水的刺激,才醒过来。但他们不把功劳算到自己头上,都说是真主显灵,垂怜世人,降下洪恩,对真主安拉尊崇无以。

那汉人再次缓缓睁开眼来,当他第二次见到许多陌生的面孔时,已不如先一次那样惊讶。但见到这许多张陌生的脸上都充满了真诚的喜悦,不由得感到一阵暖意。道:“我是在哪里?你们是什么人?是你们救了我的吧?”

沙依然笑道:“不是我们救你,是真主安拉降恩赐福,不忍心召唤你去天国,所以你活了过来,你得感谢真主。”

那汉从微微一笑,他眼睛却看向水袋。沙依然将皮袋解开,递进他的嘴里。那汉子足足喝干了一大皮袋水,才觉解渴。他精神渐渐恢复,却不像这群外族人信奉什么安拉,自知自己大难不死,是这群素不相识的外族救活的。但见这群外族人对安拉如此尊崇,为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便道:“感谢真主安拉,也感谢各位。我叫黄继业,不知各位大哥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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