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又起,乌云滚动。大风刮得身旁树木杂草沙沙的响。
刚刚走出密林,雨点便落在风逸肩上。仰望天际,此时雨势骤然加剧,其下意识地抬手遮在火折子上,以免被雨湿灭。
小跑至木屋前轻轻敲门,过了半晌,窗上映出昏黄的光。
吱呀一声,门打开。
陆大爷提灯打量,顿时乐开了花。
“嘿!小鬼,可把你盼来了!外头下大雨了,快进屋来。”
风逸进屋收起火折子,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雨水。
“陆大爷!这么晚来,扰您清梦了。”
“老头我又没睡下,何来有梦可扰?”
二人开怀而笑。
“咱们去里头吧!”
陆大爷走向屋内的木架前,移开一个不起眼的酒坛,把手伸进架子里侧一转,只听卡啦一声,木屋中央的石砖传来石头磨动的声响,地面忽然开出一个入口,走近一看,有段石梯向下一直延伸。
风逸跟随陆大爷沿石梯往下,进了密道,陆大爷手住拐杖,挑灯引路,在密道里绕了一大圈,又上了一段石梯。
接近石梯顶部,陆大爷熟门熟路地抬起拐杖去支开头顶的石砖,光线顷刻向里透射,继而传来冬婆的声音。
“刚才是谁啊?老头子。”
“老太婆,你瞧瞧谁来了!”
爬出这段石梯,来到了密室。
坐在石床上修补衣裳的冬婆见到风逸,愣了片刻,逐匆匆放下手中的活,快步上前。
冬婆伸手摸摸风逸的头,开心地道:“是你啊小鬼!冬婆可想你咧!”
风逸露出带着稚气的笑容,充满灵性的大眼弯成了新月。
“我也想你们!”风逸道。
两位老人家招呼风逸坐下,寒暄起来。
随之,开始聊到今夜所见那阵术之事。
夜里本已入睡的陆大爷,听见外头传来异响,便出门查探。当时似乎听见有人喊了自己声,循声望去却不见有人。
“没错,当时是晚辈喊的您。”风逸道。
“真是啊?老夫还以为是自己听错。”陆大爷睁大眼睛道,“那为何只闻得其声,不见其人?”
风逸把晚上的事情,向二位老人家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二老不时点点头,心中思忖着。今晚见到那阵术时,陆大爷心中便想,此阵术不简单,当时他便猜测,此阵或是为了降服某物,听风逸一说,才知是四象囚妖阵。
此阵他略有了解,但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据说施展此阵术会耗损大量内力。
想到此前有两位不速之客来到巨牙山便是为了擒妖而来,会否与那两人有关?
陆大爷自语道:“妖道终会曲于正道之下。”
冬婆甚少过问世事,自然也没有想要过多了解此事。
当二人得知风逸是为山上有妖孽出没,夜间冒险来此是为了提醒他们慎防妖孽前来加害。二人不禁心头一暖。
片刻之后,冬婆先行走开,她打开石床尾那扇厚重石门,进了另一处密室。风逸记得上次从那扇门一直走去,是通往山腰岩洞的暗道。
陆大爷对他说过,此暗道花了整整十年才修成,为的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世间多少险恶难测,难保有一天不会降到自己头上,有一后路可退,便尚存一线生机。
二人说到馋犽,均显得对其挂念。陆大爷称此前曾听说附近又异兽于附近出现过,也许那便是馋犽。
莫非它一直留在巨牙山,并无走远,风逸想。
忽然陆大爷眼神呆滞,有些走神,像有心事。
“还在想着馋犽吗?”风逸关切地问。
陆大爷略加思索,道:“哦,不是。是为另一事情所困扰。”
轻叹了一声,陆大爷接着说:“原本每年炼制‘转元丹’已需耗费不少精力,今年所委托炼制的丹药中更多了一味‘沸血丹’,此丹药不但难以炼制,且药引中有一材料是黑蛮羚角,如今难以觅得。”
“比那土灵龟身上的磐石碎片还难求吗?”风逸问。
“难。以前若是运气好,尚能觅得黑蛮羚的踪迹。如今黑蛮羚所迁移的栖息之地隐蔽而险峻,怕是难以寻觅得到啊……”陆大爷无奈地道。
“黑蛮羚?”风逸挠挠腮问道。
陆大爷向风逸讲出此物来历。那黑蛮羚身覆黑毛,壮硕无比,性情暴烈,四肢蛮劲能蹬碎岩石,其巨大的羚角呈血红色,是炼制沸血丹的重要材料。
黑蛮羚原本群居于巨牙山顶北侧山林中,偶能遇见。后来羚群西迁至青潭峡谷底下的某处洞穴后便销声匿迹。
这沸血丹对天成教教主而言似乎重要至极,其要求此丹药炼成之日不得有误,故而先前陆大爷才会在重金面前显得犹豫。
陆大爷所顾虑有二,一是怕坏了信誉,二是怕年底若交不出丹药恐会引来麻烦。毕竟天成教是众所周知的邪教,其教主绝非善类。
风逸闻言,吃惊地睁大了眼。
“陆大爷……您为何与邪道之人有来往?”
“正道、邪道,到了老夫这,不过都是平等的客人。老夫只不过是帮忙炼制丹药,赚取银子罢了。”
“说来也是。”风逸道。
陆大爷长出一口气,无奈地道:“老夫之前本想推辞此事,但实难抵金子的诱惑。现在甚是懊悔啊。”
风逸思忖片刻道:”莫非是那三人?”
“哦?”陆大爷睁大了眼发出疑问。
风逸道出了此前从昏迷中醒来那天,无意中走到了密道那堵有孔缝的石壁后,正好瞧见在木屋中,陆大爷与三名男子在说着什么,之后陆大爷似乎很是勉强地接过了其中一中年男子手中的钱袋。
陆大爷顿时恍然地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们。”
“这么说,那交给您钱袋的人就是教主?”风逸问。
“不是,”陆大爷顿了顿,道,“那人不过是天成教的一位堂主。”
风逸想了想,道:“晚辈明日便上山去找。”
陆大爷摸了摸光滑的头顶,说道:“那种地方危险呐,搞不好会出什么意外的。算了,小鬼。”
风逸仍坚持前往,陆大爷摇头表示,通往谷底的路恐会险象环生,其不希望风逸冒这个险。
“您放心。我且去看看,一切量力而为。”风逸笑着道,“之前禁地都闯过了,想必那峡谷不会比神木林更危险吧。”
“既然这样……那行!此事若成自然最好,若不成也无妨。不管结果如何,老夫都会送上白银五百两作为答谢!”陆大爷的神情顿时轻松了些许。
“不,晚辈分文不收!”风逸道,“先前我负伤还多亏了您与冬婆悉心照料,我总得为你们做些什么。”
风逸搔搔头,接着道:“况且,晚辈不敢保证定能觅得那黑蛮羚呢。”
陆大爷轻轻点头,微笑道:“一切听天由命,不可强求。”
此时陆大爷想起了什么,抓起风逸的手把上一脉,惊讶得连声称奇。一月多不见,风逸全身皆断的七筋八脉已恢复完好,且重伤魂元也几近痊愈。
“难怪我最近食欲大增!”风逸打趣道。
往返都城的期间,一路上,每到一处落脚地,风逸都会在叶梓馨等人的督促下,与大家一同打坐静修。正因为如此,加之有体内那股神秘之气护守魂元,内伤才得以恢复得如此迅速。
陆大爷嘱咐风逸,待魂元彻底痊愈之后,定要抓紧修行。突破至元修初阶并非易事,即便风逸资质奇高,恐怕也得修行个半年以上才能达到元修初阶。
而修行往往是愈往后,愈枯燥,愈苦,愈难的。若无法安下心来,修行便只会滞止不前,毫无意义。
唠叨了一通,风逸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答应,但内心却总在否定自己。
比风逸晚了一年才成为无尘山庄弟子的叶梓馨,如今至少也以突破至元修初阶元气二层,他身为师兄,在山庄待了三年多,至今却连元修初阶都未达到。
除了入门考核成了历来仅一次便通过的三位弟子的其一,实在没其他能拿出来讲的了,至于那次门考试,其实是侥幸通过。
于是每当有人夸他资质好、悟性高时,他心里总会自嘲那是机遇好、时运高。
一阵香味从石门后飘至,冬婆端着木碗进来,碗里腾起热气。
“小鬼!来喝汤了!”
“好!谢谢冬婆!”
第二天一早,风逸向二师兄陈登作了请示,想于月下村多留一日。
陈登有些难做,已下山多时,理因尽快返回无尘山庄才是。风逸告知陈登自己是有要紧事情要做,并非是闲游玩乐。
但当问起所为何事,风逸又几番吞吞吐吐,不与其讲个明白。虽了解风逸的为人,但陈登仍感为难。
且风逸请求独自留下,若出了意外,自己则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届时也会心里不安。
此时,叶梓馨也向陈登请求留下,因她猜测,风逸要办之事,或与两位老人家有关才不便说出。
随即牧岩也作了请示。牧彤见了,也纷纷上前欲请求一同留下来,牧岩却坚决阻止,兄妹二人当即吵得有些不愉快,张猛连忙上来充当和事老。
陈登轻叹道:“真是那你们毫无办法。如此,便在月下村多待上一天,明日一早,必须启程。”
“谢谢二师兄!”
众人施礼道谢。
陈登转身向余甫道:“那得委屈余兄弟在此地多留一日了。”
“诶!没关系,我正好也能趁此机会四处逛逛。”余甫和颜悦色道。
最终前往巨牙山的,还是那五个青梅竹马,打死不相离的好朋友。
途中,风逸跟大家大致说了关于两位老人家的事,并再三叮嘱牧彤和张猛,有关于两位老人家之事不要与人提及。二人自是欣然答应。
随即,他又仔细讲了此趟要办的重要事情。
那便是前往巨牙山顶北侧的青潭峡谷,寻觅黑蛮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