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内室,余继任收拾好餐具规矩退出。
先生端坐在床,待少年出去后有些得意的向青年挑眉。
青年不屑道:“给你端茶奉水真是浪费,此等少年应该跟随我家先生身边,不出十年又是一位安邦定国的人才。”
先生哈哈大笑,很是畅意。“此子先前那般话你觉得怎样?”
青年收拾表情,有些严肃道:“我翻看了各国史官书籍,又查阅以往王朝大事记。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才,更别提这样惊世言论出自十余岁的少年,更是不曾有之。我学成后游历各国,也不知有如此良玉暴露在野。当年若是你们中有人能这么进言,周室也不会互起兵戈,分崩离析!”
徐植看着言语激动的青年,平淡摇了摇头道:“这几年我曾数次推演,用尽各种方法都发现当年削藩不会成功。新皇初登基,政令还有些不通,不宜过早立威,更不宜对周室诸侯动手。你需知晓,大周才立国不足二十年,那些诸侯不是周室皇子便是有功之臣,先皇也依靠他们才一扫前朝平定九州。这些人又有几人是好相与之人,又有谁愿意人人拿捏?”
“所以你便怕了!这就是你私通各地诸侯的道理?然后成了各国的座上宾,有了此时威势赫赫的潜山先生?我孙某看来你徐植也不过是贪生怕死追求财名便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青年讥讽,不想与此人相处一室,愤愤离去。
先生没有因为小辈的指责动怒,也不愿去向青年去解释。
孙国富孙国富,你可知最早提出削藩的人是我?可最先发现行不通的也是我?甚至九州祸起后进言杀掉进言削藩的还是我?可皇帝急功冒进,便想大施拳脚,但凡有出言反对的人尽数贬黜,我一介御史能做的了什么?
就像人从出生便是一场奔向死亡的过程一样,既然结果无论如何都是悲剧的,我也只不过活得精彩些。我也只不过想要这场祸事变得没那么惨烈,至于周室谁做皇帝,又与我何干?
不然以我才能,又和各国之间的情分,九州又哪里不能去呢?我之所以困守此山,只不过有愧与当年的老朋友,无脸面立于朝堂之上罢了。
“知我者知我何忧,不知我者问我何求!”幽暗的室内先生感叹。
余继任站在一个小凳子上,勤快的在洗碗。旁边一个老人神色激动的啊啊叫着,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
这是生病照顾自己的哑奴。
余继任虽然听不懂老人想说什么,还是温和道:“谢谢爷爷前些天的照顾,不用担心,我身体好了许多,这些小事我也经常做的,以后我侍奉在先生身边,有什么不当还请爷爷多多指点。”
又看到老人惶恐紧张,调皮道:“爷爷难道还怕小子抢了您的饭碗?”
老人这才安静下来。
孙国富面色愤然进入厨房,舀了瓢清水一饮而尽。
余继任不敢贸然和青年搭腔,他总觉得这个青年不是太好相处,继续本分做事。
孙国富皱了皱眉,“小子别被徐植那老匹夫哄骗,随我去跟随我家先生读书?我家先生十倍与徐植……”
余继任不等青年说完别摇了摇头。看到他有些恼怒,只得出言解释道:“小子原先在山下集市谋生,如有一物本值得几文或是十几文,却被人先买下。后来人即使出言百文一两,小子也无法卖。凡是都有先来后到之说,小子虽然是市井之人,也有信义。”
青年来了兴趣,“你给我一文之物买到百文一两?”
余继任向厨房外看去,正巧那胖胖少年和几人挤在一起,手里拿着自己摊位上的小物件。
便努了努嘴,让青年示意道:“那少年便花了一两银子从我这买了些东西。”
孙国富一看,就见几人把东西摔在地上,又跺又踩,嘴上还骂骂咧咧。“你的一两怕是被嫌弃了,”又不禁嗤笑道:“果然是世家大户的二世祖,今日这般对待喜欢的物品,怕是明日就敢因小事打骂下人,后日说不定就能这样对待自己宠爱的姬妾。”
余继任有些担忧,怕是自己在山上难讨先生学生的喜欢了。
“看到了吧,徐植就是这样教育弟子的。你在这貌似也不受欢迎,还是随我走吧?我出言向讨要一人,他还是会给我家先生一个面子的。”青年继续劝导。
不知曹振铎带着孙安走到那几人面前,数落了几人一番,几人如乖宝宝一样站好听话,甚至那胖胖少年还有些谄媚讨好曹振铎。
“我曾做多很多蠢事,悔不当初,如今也不觉得难堪。我曾看不惯许多人,咬牙切齿,如今也顺眼了许多。既然他们不喜欢我,我会变得让他们喜欢的。”余继任又觉得有些温暖,觉得书院也没那么可怕了。
青年还想说什么,“你既然看不管我为人做事,为何还要哄骗我的书童?”先生及时赶到。余继任行礼,感谢先生替自己解围。
这时有冲着外面弟子喝道:“三遍可是太少?还有功夫打闹?”
弟子一哄而散。
……
“都怪那小子!先生才罚我抄书,连抄都不许抄!这让我怎么办啊!”胖胖少年埋怨道。一群小伙伴连声迎合。
看到众人都是一副苦瓜脸,更来了劲,“小叔啊,你变了。再也不像我们的大哥了,平时都是第一个替我们出声的,为什么这次还要为那个小穷酸出头啊?”
曹振铎缓缓回身,敲打小胖子小脑袋,威胁道:“那小子认了我做老大!老大就要给小弟出头,我告诉你们啊,以后继任也要和我们在一起,不许你们欺负他!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几人得知余继任要留在书院,瞬间就炸开了锅,有人还出言要给他好看。
“嗯?”曹振铎审视,目光所到之处都安静了下来,又盯着小胖子,小胖子讪笑道:“小叔都说了,那我这次就不去找他麻烦。可是以后他再惹到我,那就不怪我了。”
曹振铎这才满意点点头。
等曹振铎走后,几人又嘀嘀咕咕凑在一起。
“胖子你真能咽下这口气?”有人挑拨道。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小叔一向都为人蛮……呃……为人仗义!对,仗义。”胖胖少年连忙改口,又向窗外发现曹振铎不在后才松了口气。“万一回头一封书信告状,我爹能扒了我的皮!你们不怕我小叔你们去找那小子麻烦,别连累我!”
“胖子啊,小叔果然没白疼你!”曹振铎笑眯眯看着几人。
“那是自然!书院谁不知道我对小叔的忠心耿耿!”小胖子用力拍打自己的小胸脯,一脸正义。
胖胖少年摸了摸头上冷汗,没想到小叔一直都没走啊,还好刚才没有失言。
又看着四散逃命的同伙,呸了一声。一群傻屌还想把小爷我当枪使?
就在一人要出屋子时,曹振铎伸了个懒腰,突然出脚。那人没有防备,直接跌倒在地。
胖胖少年这时连忙狗腿跑出,锤了那人几拳,打着那人连连叫痛。“小叔刚才就是曲平青挑拨我们叔侄之间的关系!”
曹振铎装作惊讶,“曲平青怎么倒地上了?小胖子你打他干什么,咱们都是在来书院上学的,自然要相亲相爱,你再这样我可要给你爹告状了啊?”
还在地上的曲平青挣扎喊道:“曹振铎!他怕你,我可不怕你。他是你小叔,可不是我小叔!你等着,我一定告诉先生!”
曹振铎摆了摆手,胖胖少年赶紧小鸡啄米点头,回到曹振铎身后。
少年又拜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曲旦、曲昌、曲平青。嗯!你还真不能给我叫小叔,我是你爷爷!”
“哈哈哈哈哈,曲平青,我是你小叔?”胖胖少年大笑。
曲平青恨意又悲愤地离去。
“小叔,我们真就这么算了?”胖胖少年不解道,平时曹振铎可不是愿意吃亏的主,这次还能为那穷小子出头。
小叔斜了一眼他,吓得他一个冷颤,有些为难道:“小叔也知道,平时都是由我替您写作业的,这次先生罚了这么多,我这不是怕因为我一人害大家都不能上课。”
曹振铎罢了小胖子一巴掌,骂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我这次因为他受罚,又替他出头,刚好要挟他替我做功课!那小子能说出那样的话,应该学识不下大师兄和孙安。以后也不需要你替我写!”
又顿了顿道:“你写那都是写什么垃圾玩意儿,糊弄那群小孩差不多,连我都看不下去。”
“小叔对我真好!”小胖子一听以后不用给曹振铎写作业大喜,讨好道:“小叔能不能也照顾照顾您的大侄子啊?”
曹振铎一脚揣在小胖子屁股上,小胖子趁力便跑远。
“滚!是不是小叔对你太好?”
我的小弟只能我欺负,岂能让他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