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安近期轮转到了外科,需要上手术台帮着带教老师拉钩什么的,简而言之就是做助手。外科有的手术时间真的很长,站的人感觉头皮发麻,全身肌肉酸痛,分分都要晕倒。这是一个脑外伤的患者,大半边脑室出血,听说是小混混打架,主人用了各种工具比如钻子凿子轮番上阵,终于打开了颅骨,放入引流管一刹那,脑内的血瞬间就喷了出来,形成了一个规则的小喷泉,助手赶紧用吸引器吸,但是思安明显感觉到有血液溅到了她正在神游的脸上,还有眼睛里。她惊叫了一声,老师让她赶紧下台去清洗了。
思安的心情很复杂,低落、愤怒、忧虑什么都有。心想如果因此就得了艾滋梅毒什么的,以后该怎么办?主要是这样太不值了,要是真做手术还算是治病救人,只是站在旁边拉钩也要承受这种风险,真是心有不甘。那感觉就像是你去打仗,结果刚上场,就被流弹撂倒了。立刻跑去查了一下这个患者的病历,确认他没有艾滋、梅毒和肝炎,悬着的心总算也放心了一丢丢,后面一年的体检都是伸长的脑袋,看看传染病的结果才放心。护士长当时十分同情她的遭遇,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刚出医院的们,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海风吗?还挽着一个时髦的女生。
思安揉了一下眼睛,再次确是是他,她朝着海风尝试喊了一声。于是他们转身。
“思安,还没到下班点儿,你今天这么早!我们等你呢。”
“今天出了点状况。”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
“好不了,暂且也没事儿”
思安盯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儿也盯着思安。
“你就是我哥的女朋友?你是顾思安?果然长得好看。不过和我比还是稍显逊色。”
“我妹妹,程海英,政法大学法律专业的高材生。”
“你好,程海英。”
“你好,顾思安。”
“海英来这边实习,有一个面试,可以去你那儿住一晚吗?”
“可以啊,你很瘦,我也不胖,可以挤一挤。”
这个海英貌似也是自来熟。围在思安前后左右谈天谈地。
“思安,你的性格感觉很冷,我哥那么胆小,怎么追到的你?”
“思安,我可喜欢医生了,医生可以照顾别人,我们家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医生,我哥就缺你这样的女朋友,可以照顾他。”
“思安,你爸妈干嘛的啊,我哥是真喜欢你,我看他好多本书上都写着:长相思,在长安,感情是在想你啊。”
“思安,你后面是什么打算啊,和我哥都留在省城吗,我觉得这里好,起码在省内也算是最安逸的了。”
思安笑着说,其实没有想过那多,这儿再好,她也没有太多归宿感,特别是别人说起方言,顿时她就觉得像被隔绝了一样。
“你觉得你哥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们家重男轻女,小时候我让他多,你要是成了我嫂子,我估计我爸妈肯定对你比对我好,”
“我挺喜欢你的,你性格这么好,感觉我哥唯唯诺诺的配不上你。”
“你说这样的话,不怕我告诉你哥?”
“你肯定不会这样得罪小姑子吧?”
思安笑了。她还挺喜欢那个鞭炮一样的性格。
只是,很长时间,思安都怀疑自己和海风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他似乎都没有怎么正经儿的表白,对于未来也从没有说过。而思安在心里其实刻意逃避和他聊以后。
后面发生的事情,着实也是让思安瞎了一跳。
那是一个下雨天,思安在公交车站牌下躲雨,海风打电话给他,让她待着那儿等他,他去送伞。
路上都是奔跑的行人,思安有一些着急,她向来没有耐心,特别是等海风。终于前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思安接过了伞,感慨那天的雨可真不小,滴滴咚咚打的伞直响。他们正准备回学生公寓,海风猛的一下拉她到自己的身边,他的嘴在思安的脸上快速的接触了一下。而最不可思议的确是下一幕,说的迟那时快,思安反射一样的推开了他,并且走上前来就打了他一个耳光。海风顿时愣在了那里,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路上的行人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
思安对自己的行为也惊到了,她到底是怎么了?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一下雨中不知所措的海风。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海风淋着雨跑开了。
思安回到了宿舍,她也淋了雨,而且心中很悲伤。
有那么一些瞬间,她想和海风说分手了。但是她却说不出口,她害怕孤独,不想一个人去上自习,不想没有人聊天。她明明是很喜欢海风啊,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总是满怀深情。
第二天海风没有出现。
第三天海风还是没有出现。
到了第四天,他又出现在女生宿舍的门口,竟然还是和思安道歉,说是自己太冲动了。思安刚刚也想再说什么,但是海风似乎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海英提议她们一起回老家,海风想着带思安去家里面玩,他的理由是外婆常年生病在家,他小时候多是外婆照顾,老人也希望可以看看思安。思安也就同意了。
有人说如果要充分了解一个人,需要从他的生活环境、身边的人开始,这话确实很有道理。这次去海风家,真的让思安了解了很多。海风家在当地竟然算是大户人家,爸爸是公务员,这些年已经做到了县里的处级干部;妈妈也是高材生,就是之前思安转学的那个高中。她们现在住在县中心区域的一栋较老旧的政府大院里面。
这次思安她们是去海风的外婆家,那是在城乡交界处的一栋别墅里。他的外婆常年卧床,白发苍苍。海风从没有和思安说过他家里的情况。老婆婆有一些认知障碍,有时候糊涂,但是清醒时也可以认得海风。思安住在他们家的客房里。她们仨有空也会斗斗地主,吃瓜子聊天什么的。那天老太太犯糊涂把鼻饲管自己拔了下来,本来说急着要送医院,思安就帮着重新插了回去。也就是那一天第一次见到了海风的妈妈。她穿着红色大衣,盘着头发,表情十分严肃。
她视线接触到思安的那一刹那,分明很诧异。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女孩怎么随便就来男生家里?”
“妈妈,顾思安,她是我女朋友,我和你提起过。”
“女朋友?”
思安到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阿姨好。”
“嗯,你们家在哪儿?家里有什么人啊?”
“阿姨,我爸妈都是农民,我和海风是同学。”
思安看着她的眉头一皱,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只是她甚至都不掩饰一下。
吃过了晚饭,女人建议海英和海风都跟他回县城的家一趟,说他们爸爸很忙,回去有事儿商量。海风想着思安可以一起过去。下午海风他们一行人回去了县城,思安不是很乐意一起,主动申请留下来陪外婆。
他们走后,思安顿时却觉得轻松了很多。她收拾了一下,和外婆道了别,自己回学校了。
如果说内心真实的感受,思安觉得十分的不爽,可能是不喜欢海风的妈妈,因为她一点善意都没有表现出来,也感觉不太善良。同时也觉得自己和程海风门不当户不对,没准儿他还是个妈宝男。在此之前,她还坚持认为嫁人与家庭背景无关,为了自己心中所爱,就算是对方腰缠万贯,家庭显赫,自己忍气吞声也会留在他身边。但是一遇到现实,简直太残酷,一旦发现对方可能来者不善,立马就想逃之夭夭。
因为科室轮转基本上也取消了长休假,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思安渐渐也忘记了去海风家的不快。过了几天,海风回来了,让她去学校门前接她。说他带了很多好吃的,让她帮忙拿,思安虽说不愿意,但还是勉强下来了。
海风给了她一把钥匙。说他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房子。以后周末思安可以去那里一起吃饭。他可以去买菜做饭什么的,中午还可以去休息。其实大多思安去的时候,房子里也没有人。
那天思安下班出来发现路边一个老爷爷坐在地上,头汩汩流血,但是可能是脑子也有问题,什么话都也不会说。思安立即用手帕按压止血,让人打120,老爷爷有手机,按照电话找到了家属。思安先是陪着患者去了医院,等到家属过来忙完什么的,看看时间都快到11点了。再回去等到了公寓估计要锁门了。于是她给海风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她去了他租的房子,海风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就挂了。
思安有一个小习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是不愿意一个人在房间。给海风打电话,其实是想让他过来陪她,但是可惜他没有体会。等了一个小时,思安又给海风打了一个电话。
“程海风,你可以现在过来一下吗?”思安还是直截了当。
“嗯,好吧。”
“咚咚——”
“海风,有敲门声,你快来。”
接着就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思安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她躲到了卧室,紧张的得大气都不敢出。
“警察,快开门。”
“海风,你这个房子没有什么问题吧,警察怎么来了!”
“哈哈,警察来送鸭血粉丝汤了”思安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笑了。
风管残云般吃掉了外卖。
当海风自觉的睡到了隔壁。思安觉得安心了许多。
夜半时分,思安突然惊醒了,她梦到了路边那个满头是血的老爷爷。于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突然手机亮了,是海风。
“思安,你没事儿吧?”
“你还没睡着?”
“我只要想着你就在我旁边房间,我就睡不着,我想过去找你。”海风说。
“你不会打我吧?”他问。
海风来到了思安的床前,思安满头是汗,往里面挪了一挪,示意他可以躺在旁边。
海风睡了下来,对着思安说:
“咱们这个算是同床共枕了吧?”
“可能是吧。”
“我可以抱着你吗?”
“可以。”
他们聊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就睡着了。
清晨,看着海风还在装睡,正准备起身,他就翻身过来压住了思安,嘴里还含糊不清叫着她的名字,看形式下一步就是要下嘴了。思安的反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按照道理来说,思安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保守的人,而且学医的她,觉得二十多岁无论是她还是海风都是荷尔蒙气息最浓的年纪,为什么她一点爱情的冲动都没有。到底是为什么?可能还是少年时的心结,女性在男女关系上的弱势?思安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异性取向有些问题。
海风似乎都有一些气馁,他应该是感觉到了那种明显的排斥。
他们都没说话,各自去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