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废后无德,打入冷宫还不悔改。竟遣宫人谋害皇嗣。朕失望至极,念及旧情,赐白绫一条,以求全尸,以此儆效尤。”太监颤悠悠的声调结束,叶浮生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短短几天,曾经扶助新王登基,护国有功的叶家,竟凋零至此。
三天前,一道诏书下来,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侯谋反,全府上下一百六十多人,尽数处以极刑。皇后打入冷宫。
怎么可能。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
好冷。
她不停的在殿中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她不敢停下来。她怕,怕自己一停下,远处的喊声,叫声,就会传过来。特别是雪声,压抑,沉闷。她甚至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忘掉那道可笑的圣旨,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呢?她曾经最好的朋友,顶着丽妃的身份,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走。留下的,一堆令她震惊的话,和一袋子人头。
“浮生姐姐,你可知,轩哥哥早便许了我的。”
“只不过是碍于姐姐身份,毕竟皇位需要权重的大臣支持。”
“还有啊,叶侯谋逆的证据,可是妹妹我从他书房中一张张找出来的呢。”
“连你的孩子,他们的下场都是我一手促成的呢。”
“............”
那曾经赫赫有名的护国侯,终是落得个身首异处,草革裹尸的下场。
从这以后,除了嫁出去的叶家女儿和远嫁的嫡女,便再无叶氏正脉了。
人总是要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的。压死骆驼的,始终是那最后的一根稻草。
她疯了。
她抛下了曾经最引以为傲的皇后身份;放下了至高无上的后宫权威;撇开了皇后应有的傲骨。她只要叶府那些人能回来。
她的两个孩子,浔儿远嫁,还有一个,年仅六岁,便在宫中堂而皇之的失踪了,连尸骨都未曾找到。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恨迁到孩子身上。
绝望慢慢延上心头,是曾经她中的计再毒也不曾有过的绝望。
从那时起,她就隐隐约约的预见了自己的命运。一个没有后柱的皇后,能存在多久?这是不是每朝,每代,每世的皇后都要考虑的问题呢?
就算那个皇后的功劳再大,也不会有用的。一点用都没有。因为权利,始终是皇上的。大过了他的,都得削,削不掉的,最简洁的办法,不就是灭灭门,诛诛九族吗?她这个皇后,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就在这栽了呢?
她笑了,笑得无力,又笑的凄凉。她曾经慢慢摸索,不知在这京城的肮脏尘土中爬行了多久,才登上了三皇子妃这个位置。又说服父亲加入三皇子党派,这才让他成功上位。登上皇后位后,她又为天下搞事业。南疆不稳,她亲自挂帅。北魏征伐,她又去那里当了三年质子。对这皇上最初的一腔欢喜,随着岁月的磨洗,随着孩子这条牵绊的断裂,渐渐弱化。仿佛那只是一次不该有的青春岁月的悸动。
自从跟了现在的皇上,以前的三皇子。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不懂娇憨两字,也只在玩弄心计时想起自己是个后宫女子。她自称从未做过对不起天下人的事。没想到,最终还落得个谋害皇子的罪名。
白绫静静的躺在盘中,白的刺眼。
“浮生,怎么还没完?”一个男声从宫外传来。
叶浮生“呼”地站起来。随之进来一抹明黄色的衫袍。
“皇甫轩,你来干什么。”冷意从骨子里泛起。“这就是你所希望的,你的江山稳固了,没有人会再谈论父侯的功绩,你满意了?”
“浮生,这可不能怪我。要怪,还是得怪你们叶家风光的够久了。”皇甫轩索性放开了伪装。
“这就是你连亲身骨肉也不肯放过的原因?”叶浮生情绪激动起来,却被侍卫死死抓住。
皇甫轩的目光寒了寒:“虽然说虎毒不食子,但浮生,你想想,宫墙之下,怎有完卵。”说着,手挥了挥,从外面送入一副棺材来。
叶浮生看到棺材,不详之感从心中升起:“你想干什么?皇甫轩?”
“前皇后自缢冷宫,卒于午时三刻,即刻入殓。”
话音刚落,不等她反应,便被打昏了过去。
钉棺。
皇甫轩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切,整了整衣冠,走了。
消息放出后,大雪封城。
谢王府院中。
“皇后死了?”一紫衣男子,一双玉手端着杯茶,站在窗边看着红梅。
“是。”一个黑衣男子跪在一边答到。
“可惜了。”那紫衣男子淡淡地说到。声音中没有丝毫的喜怒,仿佛只是在讲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亦或是在转述一句话。
雪还是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