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跟东京相比，这只是一家极其普通的酒楼，但也已经是整个缅桑最好的酒楼。
萧如卿和杨嫂坐在包厢里，点了两杯清茶。
这场会面就比不久前发生在萧如卿家里的谈天要正式了许多，谈天是留给朋友的，会面是应付外人的。
心中难免失落，但萧如卿也不会自欺欺人。
开门见山，“您心中想必也清楚，既然这些事情我可以知道，必然也会有旁人知道。”
杨嫂端起茶杯，举手抬足间都是贵气与端庄，不复方才喝酒时的豪迈，“是，我知道。”
萧如卿假装不去在意这些，问道，“那您心中猜想今日会是谁下的手呢？”
是谁？杨嫂此前心里有人选，只不过今日心里又多了个人选。
“你不是说你知道是谁派的，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萧如卿愣了一下，犹豫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
杨嫂看萧如卿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心疼，但转念想到今后有可能发生的事，只得又让自己硬起了心肠。
慌乱只是一瞬，萧如卿心中苦涩的涟漪瞬间就被平息，“因为我想看看您知道的同我知道的有多少是重叠交错的。”
萧如卿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暖洋洋的体面包裹着清冷的本性，“您若不想说，那就我来说。我所知道的在您周围安插的眼线除了有皇上的人，还有大皇子魏昭元和柳皇后以及谭将军。”
杨嫂笑问，“没有你吗？”
萧如卿也笑了起来，笑容不含阴霾倒是充满了阳光，“有，只不过我与旁人不同，我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就是我自己。另外我与他们不同的是，我不可能用您来胁迫杨家。”
杨家对于萧家而言，是世交，是亲戚，既然杨家手上有血，那她萧府也不可能寨的干净。
她若要对付杨家，那便也是和自己过不去。
可杨嫂却不赞同她的看法，“人到了绝处，又怎么会顾念他人。你姑姑嫁到杨家二十多年，同你父亲祖父也是二十年未见。说到底已经嫁了出去，若真是情况危急，肯定还是保全自家人更为重要。”
萧如卿点头，“您说的有道理，但我父亲和祖父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我为什么好想让她们打一架呢？）
杨嫂还待说话，但却被萧如卿抢了先，“我现在不是来同您吵架的，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家没有要针对杨家的意思。”
言罢语气里也带了些警示，“您身处漩涡之中，周围的人要多多提防，这些年除了您的亲人，身边新认识的人都应该多加小心，缅桑早已不是安全之地。”
冷静，沉稳，杨嫂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不知道要比当年的自己强了多少倍。
杨嫂再次问道，“那用我来威胁昭凌呢？”
萧如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您不了解您的儿子吗？太子殿下聪明过人，若他觉得我会用您去胁迫他，他又怎么会让我见到您呢？”
微微摇头，杨嫂叹了口气。既然魏昭凌是她的孩子，那就必然会一定程度上继承了她的天真，他极有可能知道萧如卿心中的意图，但只怕除非到了最后一步，他并不会拦着。
萧如卿并不知道这些，她起身对着杨嫂行礼，“我知您此前待我赤诚，也知我辜负了您的一番好意，但我们家还有父母和年迈的祖父。”
想起家中亲人，萧如卿眉眼间都挂上了一丝温柔，“您说的对，紧要关头保全自家人是必然的，我不求您原谅，但我也问心无愧。”
杨嫂看着眼前弯着腰的萧如卿，心里面五味杂陈，终是开口，“蓝茗是我的妹妹。”
萧如卿并未直身，杨嫂恍然大悟，“你知道？”
又微微弯身多了几分，萧如卿说，“只是有个大致的猜想。”
杨嫂抬手，言语间多有疲惫，“你别弯腰站着了，坐下去吧，看着怪累的，”心中好奇，“你是从何处知晓的？可是昭凌那孩子同你说的？”
萧如卿心里暗暗吐槽，魏昭凌那个能人精怎么会告诉她这些，若是他愿意告诉她，她又何须准备了这么些年。
心中虽是这么想，话还是要客气一些，“不是，太子殿下基本不同我讲这些事。”
这些会影响到他核心利益的事。
杨嫂苦笑，“我虽对你不信任，但告诉你这些也无妨。杨家被皇室威胁多年，而这是从之前几辈就开始的。”
这萧如卿是知道的，一切必然都与那场百年妖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可知为何杨府这么多年除了我从来没有过一个女孩。”杨嫂淡淡开口。
“如卿不知，也不敢随意猜测。”
杨嫂微微笑了，说出的话却不知是讽刺还是赞赏，“你倒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吸了一口气，她接着道，“那你可知杨家的女孩烧焦之后的尸油与安息香掺在一起，可以操纵迷惑人心，被控制之人将会形同傀儡听命于下令之人。”
心中一抖，她身上不自觉地战栗了，这样逆天而行的秘术萧如卿从未听说过。
“这种说法甚至连杨家人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的皇室是如何知晓的就更让人费解了。我只听说那时皇家突然来杨府抓走了杨家刚出生的女婴。”
杨嫂笑了起来，“更可笑的是，几天后皇家为了给杨府一个交代，说这个女婴是妖孽转世已经被处死了，还让当时杨府的当家人去认领了女婴的尸首。”
不难猜想，这个女婴的尸首一定是皇室找的替身。
“杨家人一路探查搜证，贿赂了当时皇宫里最受宠的妃子，才知道居然有一个这样的秘术。”
这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杨嫂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自此，杨府再也没有女婴活下来。若是医馆提前诊断出来是女孩，杨家就会让其流去，若是被皇家造假施计或医馆误诊，生下的女婴定会被皇家带走。”
萧如卿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为了这样一个秘术，为了权力的稳固，不知有多少杨家女孩的性命折在皇室手里，更不知有多少人被这样一个秘术所控制，所伤害，命运实在不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