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在山路上,转过拐角看见路中间横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前几天遇到的那只大野猫。
它好像就是专门等在那里的一样,看见我,也是只是悠悠地把嘴中的白花放在地面上就走了,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等到回过神,它已经显示在山野间的草丛里。
哥戳了戳我,问:“那只猫刚刚在干嘛?”
我没理他,而是径直走过去拿起了花,沉默片刻才重新拉起哥的手往山下走去,没一会儿他就把这事给忘了,一进村子就挣扎开我跑去跟赵铁柱他们炫耀自己眉毛上的疤。
我回到家里时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听见我开门的声音还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阿白,饭菜很快就做好了,你先坐一会。”
我闷闷地嗯了声就进了房间照例把花放在床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看多了老先生家的书,我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看什么都觉得万物有灵,都有它自己的规律,对野猫的来历感到了好奇,对这种白色的花也有一种难以拒绝的热爱。
从那以后大野猫每周都会来,一般都是周六我们傍晚回家的时候,它就会准时守在山路上,如果它不来,我就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直到在山路上看到它正在白色花海中很人性化的踱着步子,目光刁钻的像是在花海中寻找着满意的花,一找就是老久,一直到我下到山脚,蹲在一边等它,可等了半天它也还是在犹豫不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想送我花,但看到它这么纠结就想直接自己摘一朵回去算了,可是当我下到花海里它却弓起身子冲我威胁似的叫,就好像我看不起它选不准花了一样,我只好无奈地回到路上,实在等不下去了就直接回家,手上没朵花心里总觉得空空的。
令人惊讶的是第二天清晨我刚睡醒,就在窗台上看到了一朵沾着露珠的白花,显然那只大野猫在那里挑了一晚上,直到早上才给我送来。
一直到开学我也没想明白它到底为什么要给我花,还如此古怪挑剔。
小学开了学,我们又要很不情愿地回到镇里,因为要找借住的地方,所以第一次是爸带我们去。
这次的地方是一个戏班子,听说会在我们这个地儿停留一年两年的时间,正好二婶在戏班子里当清洁工,班子里也是包吃包住,需要我们做的也不多,无为就是打打下手帮帮忙,所以我和哥就在这里住下了。
三年级的校园生活总归没什么好说的,与之相反在戏班子里的日子倒是更有趣味。
放学回班子里时前台还在演出,我们就在后台帮忙。班子里有一个专门为演员画戏妆的戏妆师,名叫戏十二,不过听他说这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而是戏班子里统一的叫法,为的就是好记得住每个人的名字,同样的还有叫戏十一,戏十三的。戏十二从我刚来的时候就十分照顾我,经常把我叫到他身边帮他递东西,而不用去干粗活。
到了后来我每天的工作几乎就是帮他打下手了,渐渐的在旁边看多了画戏妆,我也耳濡目染地学会了一点,特别是对勾眼线特别的痴迷,每每看到画眉笔滑过眼角,唱戏的演员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妩媚昏世的眼睛,我就格外的痴迷。
而戏十二似乎也有意要逗逗我,有好几次他都是在我的注视下十分缓慢仔细的画妆,还故意偏来身子让我看到过程。
甚至这一次他还把画眉笔递给我,我也不知道是看呆了还是什么,接过笔就踮脚画起了眼妆,整个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美地画完这个戏妆。因为一心扑在化妆上,我直到画完整个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完全魔怔了一样。
慌慌张张的扫视了一眼后台,化妆间里看到这一切的只有我和戏十二,就连演员都是闭上眼睛的,我再看向戏十二,就看到他在旁边冲着我笑,他的年龄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人却长得很俊美,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了,每每看到他的那张脸,我都会想象他画上戏妆后会美得多动人心魂妩媚流离,笑起来也是好看的很。
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就拍了拍演员的肩膀说:“妆好了,去换戏服吧。”
然后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演员就揭开帘子走了出去,我想要追上去却被戏十二按住了肩膀:“你去干嘛?”
“那妆是我画的,不能就这么让他上台表演。”我心里着急无可奈何地说。
“为什么不能?”他轻轻把我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则蹲在我面前,直视着我的眼睛笑着问。
“因为…因为那是我画的啊,怎么能够上得了台面……”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那为什么你画的不行?不好看吗?还是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他接着问道,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问题,更不知道他是怎么扯上有没有信心这事的,就呆呆地坐在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走,我们出去看看。这已经是最后一场戏了,也不用我们再化妆了,正好可以去前台看看戏。”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拉上我的手就走出了化妆间,因为快结束的缘故大多数工作人员都跑到了前台去凑热闹,不去的也大多在后院里打麻将,所以后台并没有人。
戏十二就这么一路拉着我走了出去,绕到了前面的戏台。
后台虽然冷清可前面却还热闹的很,几乎是把戏台围得水泄不通,一眼望去人头涌动欢呼叫好声不绝于耳,可惜在我这个身高能看到的就只有大人们的腰背,戏台上是怎样的情景完全看不到。
来看戏的多是中老年人,不过也有一部分是被拉来欣赏传统文化的年轻一代,一般那些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四处张望,但是戏十二一来,就立马有很多少女看了过来,都是一脸的花痴样,这个我也能理解,毕竟戏十二的这张脸就连我这种男孩都觉得好看,更别说女生了。
但快乐之下总是有痛苦的,别误会,我这里说的痛苦指的不是戏十二痛苦,而是我。
那些少女很快就围了过来,把戏十二包围在中间,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我就这么挤在中间,很快就不知道被谁推了出来,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倒不是说生气,主要是我明明是和戏十二一起来看戏的,到头来却变成了我一个人“看”,心里难免有点不高兴。
可能是长得好看的人心地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戏十二很快发觉到了我的不高兴,面带歉意而又不失礼貌地推开了那些围着他的少女,重新拉起了我的手:“感觉你好像有点生气?”
“没有。”我回答道,头却不受控制地扭到了一边,不去看他,这让我有些奇怪,似乎在他面前,我就是一个纯粹的小孩,有脾气,会撒娇,没有了以往的拘谨和平静,这是在爸爸妈妈面前都没有过的,而我和他认识都还没有几天。
“真的没有?”他俯下身子看着我,“有委屈就要说,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坏的。”说着就想伸手摸我的脸,但是被我避开了:“没有就是没有。”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非但没有生气还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这个样子好可爱。”
我:“???”
“啊对了,你看得到戏台吗?”他到现在好像才反应过来我的身高问题,但又明知故问的说了出来。
这次我是真的不想再搭理他,结果他倒好,说都不说一声直接把我像其他小孩看戏那样驮到了肩上,吓得我一下就抱住了他的脑袋,连带着半张脸都给捂住了:“哎哎哎,你别捂我脸啊,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那你也别扒拉我手啊,我怕我一松开你就把我给扯下去了。”我说着抱得更紧了。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才勉勉强强地坐稳了,不得不说过程虽然曲折,但是效果却还是不错的,坐在他的肩上就完全可以看到戏台上的场景,而且因为他个子比较高的缘故前面同样坐起来的小孩也不会挡到我。
这可能是我人生第一次坐到别人的肩膀上看戏,在家里爸爸妈妈总是很忙,没有时间带我们去看戏,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坐在肩膀上。
我低头看着戏十二,但只能看到他的睫毛,很长,也很好看,殊不知他突然扭头看向旁边墙上的影子,一眼就看到了我在低头看他,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但却并没有,仅仅是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