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自称一眉散人,百年前渡劫时与第四道天刑劫雷时魂飞魄散”
林惊羽大吃一惊,
“前辈,皆言你已飞升而去,位列仙班,何来魂飞魄散一说?”
“飞升一事说来容易,实则非也。世人言说水到渠成,皆以为当修为满溢,道法高深之时,飞升不过是顺应天理之事。可在我看来,飞升并非是那择优而取的考试,反而是阻挡我等凡人得证大道的关卡。”
林惊羽听得迷茫,而那淡淡的人影也未再继续多讲。
二人沉默以对良久,还是林惊羽打破了沉默,
“那前辈能否解释一下刚刚那个阵法是何缘故?”
苍老的声音一声叹息之后,再次响起,
“我当年自认道法有成,只差一丝机缘便可飞升证道。为此,我游历了整个中原大地,去寻找那一线感悟。百年以前我来到这里,在此灵泉面前忽然有所顿悟,于是结庐而居,静待良机。”
“飞升之日来临,我自认做好万全准备,却未曾想在第四道刑雷来临之际被心魔所扰,功亏一溃,魂飞魄散。”
“早年我曾偶得一块玉佩,名曰还魂玉,可纳魂收魄。在那情急之中便将自己的一魂一魄藏于这玉佩之中。”
“我修行百年一心向道,与人为善与已为善,为的就是他日证道之时给自己多加一份功德,可即便如此,却依然逃不过魂飞魄散的下场,以至于就连转世投胎都无法做到,我心何甘?”
“这里充沛的灵气滋养那还魂玉足以保证我的一魂一魄藏匿于此,可是灵魂之力的欠缺还是最终让我不停的虚弱下去,直到彻底消失。”
“我曾修习南疆巫术,也略通鬼道之术,因此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在此灵泉镇布下了摄魂大阵,用活人来献祭,拘禁他们的生魂来加以炼制,用以滋养和补偿我日益流失的灵魂之力。幻想着有朝一日当一魂一魄足够强大之时,可用那夺舍之法,再续我未完成的证道之路”
“于是每一个在日落之后出现在灵泉镇的生人,都将做为我补偿灵魂力量的养料。”
“现在想来,定是当初那心魔在我魂飞魄散之际已在我的魂魄之中留下了烙印,如此天人共愤的邪恶行径,如此阴毒的利已手段,即便是得以重生,又有何脸面苟活于天地之间?上天又怎会让如此恶毒之人位列仙班?”
“如若不是你今日破除这摄魂阵法,击碎了做为阵眼的还魂玉,我还仍然无法从那黄梁一梦中清醒过来,我还会仍然坚持着相信有朝一日我定可重塑我身,再渡天劫,最终得已证道飞升。我还会仍然相信无论有多少无辜生魂被炼制后将永世不得超生并非我之过错,而是命运使然。”
林惊羽默默听着一眉道人的讲述,神情黯然。
他想到了普智和尚,那个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却又无法去恨的人。
“刚刚还魂玉碎的一刻,我忽然道心通明,悟通了当日在泉眼之前所悟之道。”
“原来我等所证之道,皆为本心!”
“回想当日,如果我能如今日这般道心通明,哪会给心魔半点可趁之机。我落得如此下场,细细想来,确是自己妄自尊大,咎由自取而已。”
苍老的声音里突然变得有些愉悦,
“朝闻道,夕可死矣,不亏,真是一点也不亏。”
“哈哈哈哈哈”
听着那苍老的笑声,林惊羽忽然有些悲哀,又有些愤怒。
悲哀的是一眉道人修行百年,行善积德。本可得道飞升却落得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的下场。愤怒的是只因为心有不甘便坠入魔道而不自知,只为那一已之私,便可随意践踏无数生命。
是天意如此,又或是天命难违,林惊羽不得而知,但冥冥之中一切似乎皆有主宰。
林惊羽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似乎觉得那样坐在地上与这样一个前辈讲话,乃是不敬。
“年轻人,我有一问,你是如何发现这摄魂大阵的阵眼乃在正西方血旗之处的?”
“我见风起于西。”
“哈哈,好好好。”
“我受你一恩,无以为报,唯有我修行毕生之感悟可以相赠,聊表心意。”
说罢,一眉道人抬手一指,一道金光射在林惊羽眉心之处,一个暗红色小点凭空而生,不细细瞧来并不会被发现。
“大善也好大恶也罢,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无悔一生潜修向道,却有愧于因我而死的无辜之人。”
“年轻人,待我散去这最后一魂一魄,便是彻底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如果可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便是希望你可以替我为枉死的无辜之人,略略弥补一二。”
“最后再送你一件小小的礼物罢。”
只见立于生祠旁边的淡淡人影忽然全身金光大作,而人影则渐渐模糊,慢慢消散。那金光不停的收缩,凝结最后结成拇指大小的一个光球。
当人影完全消散于天地之间时,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绿色玉佩留在原地,只是玉佩已经碎成两半,便是刚刚斩龙剑破去阵眼之时在玉佩上留下的痕迹。那金光凝结而成的小球在空中停留了一刻,忽地飞向了玉佩,在接触的瞬间金光爆裂开来,将整个玉佩包裹在内。不多时,金色光芒开始慢慢变暗,直到完全消失。
一块完好无损的玉佩,静静的躺在那里。
天地间仍有那苍老的声音在喃喃的做响,
“愿天下修道之人皆可坚守本心,去证得大道之途并非只有飞升一条。”
林惊羽拾起玉佩系在腰间,驻足抬头望天,只见流星齐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