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大月亮今晚又躲在云层后面,红月亮与小月亮还是没升起来。
石头院子里,今晚的小桌板摆在了院子中央,因为桌板上多了根蜡烛。
桌板中间是一锅青菜萝卜炖肉和一碟烧饼,四副碗筷将烧饼和炖肉围在其中,四个人坐着四个草墩子围着小桌板开始吃饭。
小宝拿着一块狸子腿骨啃着,像极了小团子啃肉的样子;兰兰用筷子夹一小块肉小口小口的撕下,细嚼慢咽,这大概是爷爷平时教她的礼仪吧。
“兰兰,大口吃,不然肉要被小宝吃光了。”文文边说边夹了一大块肉放兰兰碗里。
兰兰盯着碗里的大块肉,仿佛眼里装进了天上的大月亮,又不敢像小宝那样抓着吃,细声说道:“姐姐,爷爷说食不言寝不语。”
文文听了有些疼惜兰兰,又夹了一块肉放兰兰碗里,然后夹起青菜萝卜放满自己的碗,左手拿起一块烧饼,开始狼吞虎咽。
兰兰看着文文的吃相惊得张大了嘴,马上又用手把嘴捂住。兰兰可不知道在部队里文文她们平时就是这么吃饭的,况且文文吃了一个多月的烤肉和野果子,刚刚看着锅里的萝卜青菜眼里仿佛装进了整个星河。
就这样四个人都闷声吃着晚饭,一直到小宝捧着锅往自己嘴里倒汤水,倒完打了个饱嗝。
“我洗碗去。”兰兰站起身开始收拾小桌板。
“本想买些酒的,但今晚要和守路口的老兵士进山捡虎骨,不然还可以和爷爷喝上几杯。”文文这才和人家吃了一顿饭而已,就把他们当家人了,话匣子都打开了。
噗咚一声,兰兰手里的碗正好落在了水盆里,她又是张大了嘴用手捂着转头看文文:捡虎骨?喝酒?这姐姐好…..生猛!
“你到底是何人,来我这有何目的?我们这贫苦人家可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老爷子看来还是没放下对文文的戒心。
“我叫文文,这么说吧,偷听过您和兰兰她们讲的关于你们的先祖如何来到这片大陆的故事,我猜,我与他们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文文说着扯下头巾,露出一头杂乱的短发。
“爷爷,这哥哥是没灵魂的人!”小宝指着文文头发含糊不不清的说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吃太饱了没法站起来反而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草棚子下洗碗的兰兰更是惊得站了起来,嘴巴又张得很大,两只手不停在衣服上擦着没顾得着捂住嘴巴:天啊,这姐姐竟是个……没灵魂的不孝之人?
“我知道你们这里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却没想到没了头发连灵魂都没了,真是惊奇,但我们那个地方现在没这种说法。”
老爷子此时内心也是十分震惊,对文文说的与他们的先祖来自同一个地方更感兴趣,但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哦?你如何来到这里的,说来听听。”
“我一个多月前被一群人追杀躲进一个洞里乱窜了半天,出来就到了这里,想再回去时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洞在哪里?”
“后边大山里。”
“大山有大熊,你如何活到现在?”
“大熊与两只大虎打架,大熊咬死一只虎却被另外一只扑杀。”
“剩下的一只虎呢?”
“被我杀了。”
“你以何为生,竟能扑杀大虎?”
“打猎的。”
“所猎何物?”
“猎凶残之物,也猎食物。”
兰兰听着他们的对话,已经僵在了原地,一只手扶着棚子,另一只手不知如何安放:天啊!我没听错吧!她杀了一只老虎,她竟然杀了一只老虎!好生猛的姐姐!
小宝却是坐到了文文身旁,两只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听着,还说到:“哥哥真厉害,能杀大老虎。”
文文用左手摸了摸小宝的头,右手拿起衣角去擦他脸上的鼻涕小声说:“叫姐姐,不是哥哥。”
“有何凭据证明你杀了老虎,而且你还没说为何来我这。”老爷子震惊之余,还是对文文警惕着。
文文拿出两颗大虎獠牙递到老爷子面前说:“这就是凭据。”说完把一颗獠牙塞小宝手里,另一颗扔给兰兰,兰兰没接住,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捡起来,两根手指捏着獠牙放眼前打量着,嘴巴一直张着,这这这,是老虎牙齿?太不可思议了!
文文扔完老虎獠牙继续说道:“我想在这里寻个落脚之处,但是没个身份寸步难行,您是个好人,而且是个有故事的人,您不说,我也不会问您的身世,我判断您有办法帮我弄个身份。”
“你一个姑娘家住我这,怕是有诸多不便。”
“今天整个镇的人都知道了您有一位猎户出生的堂孙女过来投靠您,您要是答应了,我现在就是兰兰和小宝的姐姐,而且无论您在躲着什么,以后他们要是来了,我定能挡住他们以报答您。”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镇上守南门的老黑头,他哥哥是县里的师爷,他有办法,不过价钱不低呀。”
正说着,门外响起老黑头结结巴巴的喊声:“夏……夏姑娘在,在家吗?”
“谢谢爷爷,我想一副虎骨,一张虎皮的价格够了。”文文小声和夏老爷子说完就用头巾裹好头,再从竹竿上拿起晾着的几个布袋子往门口走去。
大月亮又从云里探出了头来,月光下的大山里,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在树林里一前一后的走着。
“慢,慢些走,我跟跟跟不上。”山里各种野兽的叫声让老黑头有些害怕,他跟在文文身后显得很是吃力,他可没有文文的体力和大长腿。
文文停下脚步,转身与老黑头说道:“等会虎骨与虎皮都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
“好……好说。”老黑头听说东西都给他,眼里仿佛装着星辰大海。
“我自小跟随阿爷在山里打猎,没上户籍,你可否让你哥帮我在县里上户籍。”
“没没没问题!”老黑头爽快的答应下来,这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想想虎骨虎皮就开心,之前他见文文没提虎皮还在想着怎么忽悠这个姑娘把虎皮送给他,这下不用愁了。
“有情况!”两人走到一处茂密的草丛前时,文文突然停下了脚步,老黑头只顾低头看路差点撞到文文,然后站到文文左手边警惕的举着那把破朴刀盯着草丛。
哇吼一声,一团黑影突然从老黑头身边冲出,迅速咬住老黑头左手。
“啊!”一声惨叫,老黑头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黑白熊!快救我!”老黑头边喊着举起右手的刀去砍熊,却不成想自己右臂被文文牢牢抓住,刀随着手腕劈砍又不得出的惯性飞了出去。
文文一边把老黑头往后拖,一边抬脚把那只半人高的黑白熊踹了出去翻滚几圈。
“快跑!小的黑白熊出现了,大的肯定在附近!”
文文边喊着边把浑身发抖的老黑头扶起来,推着他往来时的路跑去,黑白熊紧跟着他们,不时发出吼叫声。
一直间,山里不停地响起老黑头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和偶尔一两声熊的吼叫。
“哎呀!大爷快救我!”
老黑头跑着叫着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求救声,转头一看,发现熊已经把夏姑娘扑倒在地并且咬住她的右手腕,她的左手不停地朝自己挥动着。
老黑头却是都没犹豫一下转头继续跑,边跑边喊:“对不住了啊夏姑娘!我还有娃儿要养,不能死在这里!”老黑头竟然不结巴了。
文文听着老黑头的惨叫声远离后,舒了一口气,发现小团子还在咬着她的手不停左右摇动,两只前爪在她胸前抓来抓去,都快要把她偷来的那件衣服扯破了。
文文眉头一皱,左手抓住小团子的一只耳朵,一个翻身把它死死按在地上,然后张嘴去咬它的脖子,此时小团子又是动弹不得,早已松开的嘴却是被文文抓住了下颚,它也不敢再咬下去,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仿佛在求饶,甚是可怜。
文文松开了小团子,起身,一人一熊猫往森林深处走去,她们要去看看坑里有没猎物,再去把一只老虎剔骨剥皮。另一只却没办法弄虎皮了,因为皮上有被文文割肉后留下的几处大缺口,虎骨得藏好。
“夏老爷子,对不住了啊!我们遇到大熊!您孙女可能回不来了,呜呜呜呜呜!”老黑头跑到夏老爷子院子前边哭边喊着,脚步却没停下来,继续往镇上跑去,浑身是泥土枯树叶,不知一路上摔了多少个跟头。
经此一吓,老黑头的结巴竟然被治好了!
夏老爷子站在门口望着山里的方向沉默着,兰兰和小宝也出了门同样望着山里的方向沉默着,隐约还能听到兰兰的哭泣声。
当红月亮升起时,夏老爷子关了门,拉着兰兰和小宝的手向茅草屋慢慢走去,兰兰还不时用手抹眼泪边走边不舍的回头看紧关的大门,心里想着:那么好的姐姐,怎么就回不来了呢。她伤心极了。
“爷爷,我回来了。”大门口文文的声音响起。
刚走到茅草屋门口的兰兰听到声音马上转悲为喜,大步跑着去开门,她长那么大都没跑那么快过。
“姐姐!”兰兰打开门看到文文时激动的喊到,眼里还闪着泪花,正准备过去拉文文的手,突然发出啊的一声转身跑回去紧紧抓住爷爷的手,因为门外除了腰间挂着只肥兔子,一只手提一把破刀,另一只手提一个大袋子的文文外,还有一只背着一个袋子的到文文大腿那么高的黑白熊。
“兰兰别怕,她叫小团子,她很听话,不会咬你们的。”
文文把大袋子和刀扔在门边,蹲了下来用手摸着小团子的头继续说着:“爷爷,她的后腿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肿了好大的包,一直没好,还流脓,我给她一消炎针都没用,只好用纱布包着,迫不得已才带她回来,您能帮忙看看吗?”
文文太过余担心小团子,竟是忘了夏老爷子哪会懂得消炎针为何物。
“好软呀!”小宝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正用手到处捏小团子身上的肉,小团子一脸享受的样子。
兰兰此时躲在爷爷背后看着,想喊小宝回来,却是张大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
“带进来吧,把门关上,兰兰你去点跟蜡烛。”夏老爷子强按精神说着,然后拍了拍兰兰的手。
兰兰松开手,一步三回头的朝茅草屋里走去拿蜡烛。
院子里,老爷子把蜡烛举到小团子的伤口处看着沉思着;小宝蹲在小团子旁边继续给她按摩;兰兰站在远处想过来又一直犹豫着。
文文起身走到兰兰面前,蓦的一下抱住了她,还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兰兰身子僵了起来,两只手无处安放,长那么大还没被人抱过呢,脸一下子比天上的那轮红月亮还要红。
“你也想摸摸小团子吧,现在你身上有我的气味了,她不会咬你的,今天帮小宝擦了鼻涕,我穿的是爷爷的衣服,所以小团子都没咬他们,来。”说着拉起兰兰的手走到小团子旁边,然后一起蹲了下来。
兰兰颤抖着把手慢慢靠近小团子的后背,一直犹豫着。忽然一双大手抓住她的小手按了下去,吓得兰兰轻呼一声,文文一脸坏笑。
很快,兰兰就和小宝一样不停地在给小团子按摩,还挂着泪痕的小红脸蛋上,笑容如花绽放。
“它应该是被一种尸虫咬了,我等会去麦田地头摘些药草敷上,过两天就能好。”老爷子观察许久终于有了答案。
“难怪,它没事总是会去拱那只巨大熊尸体,那只大熊是它的母亲,好可怜啊我的小团子。”说完文文再次摸摸小团子的头,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马上把兰兰和小宝拉起来说到:“快,我们四个和小团子一起,现在马上去河里洗澡,刚刚小团子又在拱她母亲,说不定身上染了尸虫,明天我得悄悄把那只大熊埋了。”
距小院子十来丈的齐膝深小河里,三个人穿着衣服在河里互相泼着水,一只熊猫在他们身边欢快的滚着,老爷子坐在河里慈爱的看着他们嬉闹。
他们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生怕把邻居吵醒吓到邻居,虽然离他们最近的张婶家也有个百来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