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如今,见到九少,还是觉得对不起九少。”
“你与我从来就没什么交往,你对不起的是哥哥。”
“我实在是太崇拜他了。”
“那你就更应该懂他的理想,懂他的抱负,懂他的不耻。”
“我只是太高兴了,昏了头脑。”
胡九熙今天第一次放下手中的酒壶,离开围栏,自顾自的坐到旁边的方桌边,揖了揖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七皇子请坐吧。今天是来送行的,不分你我,不计过往。”
三年前的秋初,杏花树已经开始有泛黄的势头,那是白蕊君被软禁的第四个月份。门外的世界还和每个平常的一天一样。城东的何记包子铺还是照常的最早开张买卖。
“哥哥,杏花树已经开始黄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整颗树都金灿灿的别提多好看了。”
“你不说我也想得到的。墙外的日子也不过如此的,日复一日,十八年来也未曾更改,这短短几个月,又怎么会有变化呢。”
“你知道城里最早买卖的是哪家铺子吗?”
“城东何记包子铺。老先生十几年来日日如一。”
“哪家的衣裳最漂亮呢?
“城中的绫罗铺。”
“那......你知道村口的傻子村花就要嫁人了吗?”
“不知。”
“到底还是长得好看,再傻也有人娶。”胡九熙自顾自的说,嘴里一点也不停下来吃着点心。“但是有人说王秀才是为了傻子村花的嫁妆才娶她的。”
“秀才愿意娶傻子,爱情这种事有时候确实会很离奇。”
“我瞧着秀才不像是那种人,不然也不至于。”
胡九熙只管吃自己的点心,脏了白蕊君为他擦嘴,噎着了白蕊君为他斟茶。白蕊君还是那样温文尔雅,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危难与不公平。对这个世界还是那么温柔。他心里装着的一直是家国。
“怎么不说了?这墙外的世界不用出去也就是那样,现在又有了你这个晓知全城大小事的人,不出这个门就更罢了。更得一方清净。”
白蕊君真好看。到底说这京城能称得上公子千千万,能被全城姑娘痴心妄想的却就他一个。
“哥哥,姐姐们说你长得最好看。真真就是最好看。”
“瞎说什么呢,男儿......“
“男儿要勤学苦练,用一身本领平家国天下大事。知道了知道了。”
胡九熙真的知道了,知道白蕊君喜欢杏花,喜欢杏树,喜欢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小孩子一样的样子,还有,喜欢家国天下。
窗外的秋风开始四处流窜,庭院里的树叶都死死的拽着自己的树干,再努力也没有用处,用不了多久,到了时候,该飘零的还是会飘零。
胡九熙每天都来,有的时候拉着白蕊君要他手把手的教自己写字,有的时候就在白蕊君的怀里撒泼打滚不要学习。但无论那一天胡九熙都会带点墙外面的东西进来。
”哥哥,你猜我今天带了什么来。“
胡九熙得意的摆动着手里的红细绳子,绳子是用红丝一根一根穿插着编的,绳中央还牵着一颗木雕小球。球上刻着个蕊字。
胡九熙趁着白蕊君接手的空档一把扯掉白蕊君的束发。
哥哥散着发的样子真好看呀,我见犹怜。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胡九熙给七皇子斟满酒,还没给七皇子一个敬酒的虚礼,就一饮而尽。
“你知道吗?我曾经给哥哥送过一个发绳,红色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红发绳是街边的小伙伴送给自己喜欢女孩子的。所以我送给了他,这样我们就总不走散。”
“哥哥,你头发散开了,我给你系上吧。”胡九熙哪里等的急白蕊君说点什么来拒绝他,马上就上手摆弄他的头发。
白蕊君的头发又长又顺,发丝划过手指感觉凉凉的。但是却让胡九熙十分上火,全身发烫。
胡九熙被自己的奇怪表现给吓得两手一慌,心越虚下手就越毛手毛脚,越来越没轻没重。竟然扯断了白蕊君的一丝头发。
胡九熙把扯断的头发藏起来然后歪歪扭扭的给白蕊君绑好了头发。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哥哥,你收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
“之前还叫着要以身相许,现在倒不许了。”
白蕊君看着胡九熙小小少年越发天真可爱,若他能这样快乐的长大,不要这兼济天下的理想,会不会也没有这样的下场。
时间不多了。
白蕊君打发了胡九熙,身边没了贫嘴的人,越来越安静。
胡九熙回到宅子里,李公公还在喝茶,他悄悄的回到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把自己藏起来的一缕头发从衣袋里拿出来放在盒子里。盒子里还有一块玉佩,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上面还有他母亲和那个坏人的名字。
胡九熙合上盖子,将盒子放回原处,刚走两步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使劲儿往自己的头发上一扯,也扯下来几根头发,和白蕊君的头发放在一起,这下合适了。再拿出红绳子捆在一起,才放心的把盒子关上放回远处,开开心心的走了。
这样子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谁也不分不开,就算分开了,还有红线把我们捆在一起,我就一定还能找到你。
“还有!你知道这个吗?”胡九熙冲着七皇子显摆的转了转手腕,红色的绳子在蜡黄的灯光下仍旧显眼“这是我和哥哥的,你没有。”
胡九熙承认,他嫉妒的要死。
他嫉妒眼前这个男人三年前可以让所有人知道,白蕊君属于他,白蕊君是他一个人的。
“九少,过去太久了,放下吧。”
“七皇子,喝酒喝酒。”胡九熙招呼七皇子喝酒吃菜,给七皇子夹去了一大块肉,叹了口气“我于哥哥来说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弟弟而已。”
白蕊君对胡九熙一直都是极好的,照料起居,教他学习,陪他玩耍。李公公和曹公公也这样陪他成长,但是那都是奉了旨的。白蕊君是自愿的。
是把他当了弟弟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