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不易...
默念这个名字,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心内默默的平衡了一下,之前给我起名的时候我以为已经是很随意的了,但到这孩子的时候,我不知他长大之后是否会怪师父给他起了一个这样的一个名字,但是至少此时此刻,我是很想发笑的,但是为了顾及师父的颜面,硬生生将之忍了下来。
另一方面,我也知道,给这孩子起了名字,那么师父算是间接的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小师弟了。
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睁开眼时,一度曾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这种烂大街的恶俗桥段,若是某一日真的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任谁都会觉得是一场梦,荒诞,可笑,无稽之谈。
在梦中是简陋的茅草屋,昏暗的油灯,五大三粗的男人和哭哭啼啼抱怨着怎么又生了个赔钱货的妇人。可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无数个日日夜夜过去了,这场噩梦还是不曾醒来,所以我终于接受了这事实,明白我是要永远的留在这梦中,再也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又怎么样,我是个现实的人。只要活着,就总会想要自己活得更好一些。
于是在那之后整日里忙忙碌碌,为生存,为将来,在艰难的环境中一面挣扎一面费尽心思的四处打探,种种谋划,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简单的目的而已。
不过,也亏了这么做,渐渐让人有了活在当下的真实感。特别是有了教授了自己武功的师父,现如今又多了一个小师弟,我想此时我才算是真的接受了,接受了自己默默的活在了某一段历史中的这个事实,不管这段历史有没有被记载下来,但是总归是真实的,与我之前生活的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只不过是隔了时空而已,也算是一段奇遇了吧。
我真的这么认为了。
买好东西后,跟随着师父还有那孩子回到了山上。
自从想通自己现在的境遇,整个人都轻松都不用于往日,这些年我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很少会找人倾诉什么,尤其是跟了师父之后,彼此都不是话多的人,渐渐就形成了一种默契,什么事情若是我不说,她也不会过问。
可此番,自店铺出来以后归途的一路上,她已经打量了我好几次,此刻终于欲言又止的唤了我一声:“风儿...你...”
闻声抬头是,虽然师父神色依旧如常,但是眼中闪着的疑惑不解与担忧。
疑惑不解我是大概知道为了什么的,但是担忧?难道是有什么误会???大致想了一下,也知道师父大约是误会什么了==师父是个极其骄傲的人,讲话向来都是一诺千金,做事更是说一不二,她虽从未对我亲口承诺过,但其实刚在华山定居之际就已表明了认我做她衣钵传人的态度,所以才会有那一番勉励之话。而如今再收一徒,又是根骨奇佳,虽是平生得慰,但心里难免对那失言有些耿耿于怀。我之前也懂她的心思,所以一直做贴心状好令她释怀,可如今真正收下弟子的当口却偏偏整个人好似看开不在意一般,定是让她以为我其实心中还是介意的。
她哪里知道,我又如何能告知师父我的前世今生,以及如今为何会有此转变呢。
无法详细说明,只能大致的告知师父,为以后有了可以相伴的伙伴而高兴。这半真半假的告知,并未让师父彻底打消疑虑,但好在师父也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听到我的回答,也并未多问。
此刻,师父对凡事不执着的态度正是我所需要的。
当天夜里,是我穿越这一世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觉。
由于前一晚睡眠极好,醒来的时候比往日早了一些,我翻身起来,披了外衣,想去洞外等待朝阳的升起。谁知这一小小的动静也会惊动到一向戒备心颇重的那...那孩子。他在一旁长椅上警觉的抬起头,一双眸子直直的望向我。
我也默默的望着他,虽然我其实看不太清他。
过了一会儿,我收回视线,转身出了洞口。
洞外的空气带着一阵凉意,无论什么季节,山里的清晨总是凉的,自然万物都还在处在沉睡中。我对那些花草树木不是很了解,也分不清那些个种类。只是每每看到,总觉得心像是会被抚慰一般,得到平静。
平静很重要,因为只有平静,才能冷静理智的思考。
微风中,脑子一点点的明晰起来。在这个世界的我,以后就不将只是一个人了吧?我还有师傅,还有一个师傅刚认下不久的小师弟。即便昨日已经明确过自己的心意,这会还是会忍不住想,我真的做好了跟前一世告别的准备了么???
此地何地,今夕何夕。
静坐良久,才发觉,过于沉浸于自己的事情,现下太阳早已越过地平线,半挂空中。
思想回笼,身上察觉到了冷意,这身子骨还真是弱啊,都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都不抗冻呀,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的练功。
从洞外回到内洞,走到了休息的石塌边,刚刚坐下准备换上衣裳,却倏忽感觉到了一道视线。
我睁大眼,凝神目力,看清了一个轮廓,还是那孩子,他保持了我之前出去时的那个姿势,似乎动都没怎么动过,只是一双明眸中映着微光,此刻见我察觉到了他,便有些无趣似的打了个哈欠,转头在长椅上趴下继续休息了。
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动,觉得他似乎是专程在等我回来。
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只闻得他浅浅的呼吸声越发清晰,我终于再也忍不住,轻轻开口,尝试唤了一声:“竹……”后面两个字在喉中踌躇的绕了一绕:“……不易?”
吐出这名字的瞬间,不觉得是现实中,只觉得是戏中。
可一声唤出,那头他动动耳朵,却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也是,昨儿白日里才刚起的姓名,一般小孩都不会这么快记住,何况是他。
我顿了顿,又试探着唤了一声:“……竹儿?”
这次他侧过半个脸来,乜着眼瞧一下这边,仿佛是判断出我在逗弄他,不满的皱了皱小鼻子,恶狠狠从喉咙里发出代表抗议的一声,又转去头不再搭理。
我抿嘴,无声无息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