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她终于还是醒了。当时趁她不省人事的时候替她检查过,因此才能确认这是个女人,这世道光看身材很有可能认作是个瘦弱的男子,不过也亏得她是个女人,否则依照我单薄的力气和这瘦弱的身躯,就算是挪到天黑也挪不回来。
她的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只是一直在发烧,额头滚烫四肢冰凉,我将她安置在我的小床上面,给她擦干净身体,抱来厚被子捂上敷上毛巾,想了想,还是去找来了一块生姜切片熬成了一碗浓浓的姜汤,趁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就灌了下去。
大人们赶集回来时看到家中躺着的人时吃了一惊,好在我事先已想好了说辞,这才没有引起他们过多的怀疑,或许我那唤做娘的夫人本是不大乐意的,可瞧见对方那绝非普通贫苦百姓穿戴得起的衣饰,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可能出于一般妇人的某种危机感---毕竟那女子生的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模样,五官生的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颇为不错的,再加上病中愈发显得楚楚动人------不管出于何种顾虑,总之她是绝不允许我那老爹接近那人的,只是吩咐我跟我的姐姐来照顾。
对于这个安排,正好合我心意。
又过一日,清晨这女子总算是醒来了,彼时我那老爹早已出门,我那娘正在后院忙活农活,她睁开眼睛时这不算大的屋子里面就我跟我姐,两个在他人眼中全无威胁的小娃儿。
但是睁眼的刹那,她的眼神却是锋利的好似能杀人。
我不知道我那姐姐是何感受,从她那不敢动的状态大约也能知道她是被吓着了。我不动声色的按下心中的不安,冲她露出尽量显得天真无害的属于孩童的微笑。
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最糟糕的可能性,只是在这乡下呆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来这机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何况,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看她的模样也不似一个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人儿,虽然也有这个可能性,但我直觉不大,虽然只是直觉。
可当看见这眼神的瞬间,我真心怀疑过这一回自己的直觉是不是错了!
“我的衣物呢?”她第一时间就察觉了自身处境,随即开口质问,眼神虽依旧锋利,可声音却难掩病中的嘶哑。
我睁大了眼:“姐姐的东西么?就在那枕边啊,昨儿家里没人,狗儿帮你换下时都湿了,就烘烘干后叠在姐姐旁边了。”
闻言她立即回身查看,对此我十分坦然,左右我没有哄她,那些衣物都是我亲手烘干的,只烘干叠好没有翻查弄乱,甚至连一个小包袱都没打开过,因为那包袱结的颇古怪,我不敢保证打开后还能原样结得回去。
见要紧的东西都在,她状似松了口气,转而又想起什么,厉声问道“我的剑呢?”
我早等着这一问,所以并不慌张,只是笑的越发的人畜无害。
“嘘,姐姐你轻点。”我压低声音,附身上前做出咬耳朵的动作,她眼露戒备,大概是念在眼前不过是一孩童且帮过她的份上,因此并未阻止或躲开。
“姐姐的剑我都藏在了屋后的柴堆里,不能拿出来的,拿出来狗儿会很惨的。”
我故作神秘,她皱了皱眉。
“为何?”
“爹娘跟狗儿交代过的,说是世道不好,四处都是盗匪恶人,叫我在外见到拿刀剑的无论是谁都要躲得远远的,更不可以引回家来哦,所以三儿先把姐姐的剑藏起来了,这样爹娘就不知道了哦。”
或是真就因为孩童这天真单纯的答案,听完这番话后,她的神色倒是松了三分,只是瞧着我挑了挑眉:“是么?你这娃儿就不怕我也是盗匪恶人么?”
“姐姐不像,狗儿喜欢你。”我冲她笑,翻身从床边跳下,去灶头上捧来一碗熬到香浓的米粥,说起来山里人终还是淳朴的,虽然家中贫苦,也未见得多有好客,但事已至此,还是尽量备下了好点的吃食。
我将米粥递过去,满眼期待的看着她,她微微沉吟后还是接了过去,却并不喝,只是继续盘问。
“你叫狗儿?昨日是你救了我?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我微微点头,将遇到她并把她带回家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反正事实如此,只需要将当时的实际情况复述出来就好了,但是当时的心思还是要隐去的。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我一一如实回答,这当口我那姐姐也将我唤做娘的妇人叫了进来,约是面对贵人有些局促,也不见了平时对待我们的盛世凌人跟颐指气使,只是寒暄了片刻便退了下去,留下我继续照顾。
这一番试探之后,她应该是彻底消除了对我的顾虑,开始慢慢的喝起了手中已经有些微凉的米粥。
“你这孩子,我虽没你娘那么大,但也正该是你长辈,怎么你从刚刚开始你叫来叫去的都是叫我姐姐呢”
没料到还有此一问,我顿时语塞,总不能告诉她这是二十一世纪对长辈的溜须拍马吧。这一习惯一直未改,加上心中有别的想法,不自觉的就顺了前世的做法。
之前她一直没有反应,本来还以为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无所谓称呼。可使现在她这么一问,分明又有着江湖中人少有的严肃的性子,一时间也琢磨不准改如何回答、
想来想去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也不说话,只能状似委屈的看着她。
可能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她的脸色也挂不大住,轻咳了一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孩子,想来也是不懂这些的,我姓萧,你就唤我....萧姨即可,姐姐什么的就不用再提。”
心中一喜,冲她连连点头,有了这个称谓,关系也算了进了一大步吧。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她大病未愈,身体看起来还是很虚弱的,我们家本就穷,也请不起郎中,买不起好的药材。只能我那个老爹每天去山上扯点寻常的草药来熬,再熬一些祛寒的姜汤给她服下,我那老爹待人还是不错的,这几日的伙食相对于平时还是丰盛了许多的,而我为了给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更是倾尽全力去照顾她,甚至连我跟我姐姐睡觉的小床都让了出去,到了夜里就跟我姐姐趴在边上打盹。
对这些她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有什么吃什么,给什么喝什么。夜里也不会跟我客气,感谢的话也不说半句,对此我那唤做娘的妇人倒是颇有微词,但是我老爹无所谓,这日子自然也就风平浪静的过下来了。
这样过去了三四日。眼看着她的身体慢慢的恢复,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