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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看他们样子绝对是跟她很熟悉的,可是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请问,我在哪里?”

屋中几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妖孽答道:“你现在在安宁侯府,你若不介意,可以当这里是家。”

安宁侯府?没听过。她不明白,用力的思考着,虽然一个自称是她的相公,一个说这里是她的家,那他们都是她的家人喽?可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哪里有听到亲人失忆还这么淡定的啊?她不明白,继续用力思考着,却发现脑袋和身体都非常地疼,像是要裂开一般,一种被硬生生割裂的痛。

花子潇说的那个人?是哪个人?

夏青一怔,心忽然冷冷一晃,像丢在一盆冷水中不上不上的晃,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脑子里竟然空洞了这么一大块,好似独自站在旷野之上,风空荡荡的吹过她残破的身子,缺失的那一块到底刻下了什么,又抹去了什么?

一瞬间,心如刀割,只是,这般心痛的感觉,从何而来?

那种迷茫在迷雾之中的感觉,恍如溺水的人在水浪中拼命挣扎,几乎没顶,几乎……窒息。

“你们,我全都不认识,我的头很痛,想好好休息一下。”她如实对他们说道,她需要好好想想。

他们很听话的一个个离开,妖孽男子走在最后,临出门时,他回过头来说:“安心在这里休息,其它的事情不用担心,像你这般令人讨厌之人,还会有很多日子好活。”顿了一顿,又道:“你能忘掉,我很高兴。”

他转身大步而去。

她忘掉了什么,他很高兴?夏青抱着脑袋呆呆地坐着,突然挣扎着爬起身,挪到一面铜镜前,镜子虽然模糊,可她还是能将自己在镜中的模样认出来,这是一张有着一双明眸的俏丽面容,唇角倔强的上翘,发丝如墨,长长地散在身后,这张脸很美,却美得让她感到陌生,她轻轻抬起手,抚过精致的五官,他说的忘记,她究竟忘了什么过去?她到底得了什么病,竟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放下铜镜,扶着桌椅,慢慢挪回床上,为什么会是这样,好奇怪,她依稀只记得一些莫名的片断,一个村里到处都是鲜血和死人,还有大火,就在这里,她的记忆停了,人生从此缺失掉一块,难道记忆是可以选择性遗忘的么?她又是怎么来到这里?对他们,直觉上都不排斥,有着朦胧的熟悉,再想深一层地去挖掘,却又模糊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样的记忆让她有些奇怪。

她使劲的去思考,去回忆,可为什么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她忘记?

心下,像是有一根极细极细的弦轻轻崩断,不知为何,便有串串的泪,争先恐后着从眼眶中奔涌而下。

明明不该是悲伤,却为何只想尽情哭一场?

明明不想流泪,可是……可是……心下却涌起铺天盖地的悲凉。

心底的涌动就像冲出伐的洪水,她阻不了,她拦不住。

花园中,三个男人站成一排,“她是怎么回事,昏迷了几个月,好不容易醒了,却……”赵祏青着脸问。

花子潇两手一摊,“如你们所见,她失忆了。”

“你医术这么高明,她浑身上下受了这么重的剑伤,你都能救活她,一定还有办法的是不是?”赵祏满脸期待的看着花子潇。

花子潇摇头,“失忆分很多种,有人是脑袋受到外伤所致,脑子被淤血压迫,引发暂时的失忆,这类失忆还可用药物活血化淤,尚有希望治愈,可她这个,是遭受到强烈刺激所致,她的脑子没有问题,可是她将自己最害怕的记忆封闭了,她不愿意记起,害怕记起,这是她心里的问题,没有药物可以治,或许将来某一天,她会突然想起曾经的一切,也或许,这一生,她都会选择遗忘,包括过去的所有人,和事。”

展昭的手紧紧握住腰间剑柄,良久才道:“若是不记得了,那便忘了吧,有时,遗忘也是一种幸福。”

“展兄说得没错,如果她愿意选择遗忘,也不是一件坏事。”花子潇点头附合。

赵祏逼视着展昭,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要骗她?你早已亲口悔婚,难道认为她受的伤害还不够么?”

展昭转过身,只是看着远处,似是回答赵祏:“需要理由么?”

“当然需要。”赵祏难得用如此不善的语气对他说话。

展昭转过头,看着赵祏激动的面容,半眯起眼,唇角上扬:“因为,我爱她,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在我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孩,这个理由够充分么? ”

“可是本侯知道,你当初悔婚的原因,你的师傅是被什么人害死的,那她……”

展昭看着发怒的赵祏,凄凉一笑,说道:“我想明白了,这件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深爱过,我也确实伤过她的心,她现在失忆了,而你也应该了解,这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她既然不想再回忆起过往的一切,那么谁是谁非,又有什么关系,也就不重要了,不是么?侯爷,你信么?当她想起一切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后悔——嫁给我!”

说罢,再也不看他,径自离去了,这世间,爱与恨本就只是一线之隔,只需心潮的微微一个起落,一切便都可能走向截然的反面,可惜,若他能早些明白,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呢……

赵祏痛苦的闭上眼,怎么也想不到在接到十八精骑传来的消息,进入那个阴暗的房间时,会看见那么血腥的一幕,而那个让他苦苦寻找了十年的女人像个死尸般躺在角落中,浑身上下都是剑痕,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鲜血流了满地,可是血肉模糊的身上,却好似没有留下一点污秽的痕迹,依然是那个记忆中那个明媚生动,顽皮嘴贫的人儿。

如果她没有当掉那柄匕首,也许他找到她时,她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好险,至少她还活着,其它的,他都不会在乎。

他的心像是被锥子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想将所有伤害了她的人都碎尸万段,可是凶手却抢先一步逃之夭夭,他只是疯狂的抽出长剑,将那个奸污过她早已死去的乞丐凌迟发泄,直刺得地上只余一堆血水肉泥,都不解恨。

是他害了她,如果当初他没有逼她查案,没有对她不闻不问,她就不会遭此恶运,不会受此磨难,算起来,那日在山顶戏弄她时,便已知道她是女子,那日青衣拿回了一封信,信上好巧不巧的写着与展昭相约飞瀑亭,署名正是:夏青。

当时他也不知这个夏青是否便是那个说书先生,谁料一见之下才知果然是她,可惜老天爷并未相助到底,他想了她十年,日日在眼前却没能认出,她是此生唯一让他动过心的女人,如果她死了,他愿意以死赎罪。

他看到展昭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原以为她会尖叫,会抗拒,可没想到,她却将头靠了上来,只是轻轻地说:“我要回家!”听到那一声低咛的他什么也没说,只想快点把她带离这里,从此,一路小心呵护。

回到府里,展昭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而他只是看着花子潇,冷声道:“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她救醒。”

此后,直到她苏醒,他没有再来看过她一眼。

如今,他找到她了,却又晚了一步,她早已心有所属,他知道,她是爱展昭的,如果这样能让她幸福,他愿意放手,看着他们相亲相爱过一生,他此刻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日日看到她,就够了,他相信展昭说的,就算有一日她想起来了,也一定会为自己嫁给展昭而高兴,而不是为他,他只怪命运,永远让他晚了一步,错过一时,便是一世。

他们口中的她是自己么?原来,她是失忆了。

醒来后的半个月,夏青已经可以下床到处跑了,展昭一直陪在她身边,告诉她,她的名字叫青青,原来是侯爷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有一天出门办事,被抢劫了,受了伤,不过她身上的伤痕会慢慢淡化的,她笑了笑,道:“只要你不嫌弃就行了,我也不是很在乎的。”

他从身后紧紧的环住她,有人说当一个男人愿意从背后紧紧抱着你的时候,证明他深深的爱着你,慢慢的,夏青的眼泪漫上来,看不清任何东西,望着他墨黑的发际,轻轻地说:“曾经,我是如何唤你的?”

抚着她长发的手,微微一颤,嗓音之中明显多了丝压抑,却仍温柔地说:“青儿,你以前叫我——昭。”

他的声音轻轻飘来,仿若一片柳絮,没有重如磐石的沉重,却轻易的惹起了她心底浓浓的春愁,她多想,此刻是认识他的,可是,她却,只能沉默,她不记得他,她依然还是……不记得他。

“是么,我不记得了。”眼泪漫过堤坝,涓涓淌下。

她还能说什么?她还能做什么?她只能这般,极轻极轻的说一声,“对不起……”

“好了,青儿,没关系的,无论你是否记得我的名字还是我的人,都不重要,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夫君,我们下月便要拜堂成亲就好,至于称呼,你喜欢叫我什么都好。”

“那我唤你展大哥吧?”那一个昭字,太过熟谂,她有些,唤不出口。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转过神来,发丝从她脸上拂过:“好,我喜欢听你这般唤我。”

夏青笑了,她真的很幸福,能被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呵护着,好幸福,好幸福,如果能紧紧握住现在的幸福,就算忘记了曾经,就算看不清将来,也无妨了。

只要牵住这只手,便已是牵住了此生的幸福,不是么?

那些日子,展昭想尽方法地让她开心,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很开心。

后来她知道,这个阳光男子是大宋朝的四品护卫,在开封府任职,四品官不小吧,为何会有一个做丫鬟的未婚妻呢?原来她的魅力还挺大的。

只是她对那个看上去很是嚣张的妖孽侯爷横竖都看不顺眼,每次他来都爱理不理,赵祏和她一样,是个闲得极其无聊的人,他每天一早起来,看青衣练一会儿剑,再溜半个时辰鸟儿,回房吃几样精致小菜,便会收拾得油头粉面的模样出府去,至于去哪里?夏青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自然是要到那花花世界玩乐的,她听府里的人私下议论过,这位侯爷不玩到黄昏绝不回府,过夜也是家常便饭。

所以夏青对他这类人没有最讨厌,只有更讨厌。

只是有一次,他大概是想不出玩法了,便来找她玩儿投壶,三局全中者为胜,输了的人就学狗叫。

赵祏敛了心神,拿着箭对准九尺之外的壶口,手一扬,只听咚咚两声,三支无镞箭两支正中壶心,府里的丫头小厮纷纷掌声雷动,他得意非凡的冲着夏青挑了挑眉,虽然他只是三局两中,但以夏青这样弱不禁风的身手,想胜他,压根就不可能。

夏青嘻嘻傻笑:“到我了。”接过箭,站到刚才赵祏的位置,眯着眼睛瞄着壶口,猛的一扬手,所有人纷纷后退,这箭可没长眼睛,大家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夏青嘻嘻笑着,又慢慢把手收了回来,皱着眉喃喃的说:“不行不行,这样丢一定不中的。”

赵祏双手环胸靠着一棵歪脖子树笑得神经兮兮。

夏青的手又是一扬,大家屏住呼吸,脖子都拉得老长,她这次用力不小,差点将自己扔出去,多亏展昭一拉她的手臂,这才没有摔倒,夏青哈哈大笑出声,对大家表示歉意:“对不住,这次抓得太紧,箭没丢出去。”

众人心下了然,赵祏马上表现出宽容大度:“青青姑娘想试多少次都没关系。”

夏青抓住展昭的胳膊,微蹙眉头,很委屈的问:展大哥,我若是输了怎么办?

展昭朗声一笑,手臂收紧,柔声道:“没关系,我来替你学狗叫。”

“喔。”夏青点点头,突然仰起头笑得春花般灿烂:“他平日里是不是总是仗势欺人,对你呼来喝去的?本姑娘今儿一定赢他,要他也做一回狗腿子。”

展昭笑出声:“好!”心下却已是做好了必输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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