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有两个姐姐,我排行老幺,因此在家里是没有地位的,但也因此最受宠。
大姐温柔练达,二姐外向犀利,都不是好惹的主,一样的是,我哪个打不过。
小时候条件艰苦,母亲带着我和两个姐姐在一家学校里开小卖部,父亲经常外出工作,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妈妈要忙着进货,因此都没什么时间管我。
于是我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姐姐度过的。起初没什么感觉,但渐渐长大之后才发现,我的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1
我家的小卖部在学校最靠北的一角,地方不大,进门就是一排排各式各样的零食货架,方便面,巧克力,辣条,瓜子,松松豆,各待在一方,井然有序,像整顿好的兵马。店铺尽头有间老旧的房间,房间连着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只有一个灶台,一口锅,和几瓶煤气,墙壁也是破旧的,上面有一些小小的蜘蛛网。
门口有一张木质古旧的深棕色睡椅,外婆经常躺在那里打盹,我和姐姐就围着外婆打闹。
一家人在这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小卖部生意火爆,于是我们在学校里又租了一间房,这个房间就改成了仓库,从此我就经常躲在仓库里玩捉迷藏,每次都被姐姐揪出来。当然我还小,姐姐势必要让着弟弟,于是我就耍赖,如果我被抓了,我就撒泼打滚,让她们重来不算,而如果我找不到姐姐了,我就嚎啕大哭,等姐姐乖乖地出来哄我,再一举将其抓获,简直机智。
老幺的好处远不于此,最大的好处是母亲大人是向着我的,每次姐姐跟我起争执的时候,母亲都会及时站出来,说姐姐要让弟弟,于是姐姐只好妥协。此外我最小,所以我吃的零食也最多,但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不愿意分享,吃独食总是快乐的。姐姐有时候也想吃,就会向我要,每当这个时候,我小小的脑袋冷静地思量了一番,脑子里是各种六字箴言和乘法口诀。
结论就是,不给!
后来大一点的时候,姐姐们总会拿这件事跟我抱怨
大姐说,你呀,小气鬼一个,老是吃独食。
二姐说,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我说,我的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要让着弟弟的!
哈哈,接着就是得意的笑。
2
小卖部门口有片空地,上面有两张老式的兵乓球桌,旁边是一片草地,草地旁边种了一棵歪歪扭扭的高大松树,树干精细稀疏,叶子长得七零八落的,毫无规律可言。不远处是翠绿的山野,一座大山隔断了天际,傍晚时分,走在墨色林道上,炊烟熏红了晚霞,远远望去,总使得人好奇,山的那边是什么。
姐姐说,山的那边,有广阔的世界。
我总让姐姐带我去山的那一边看看,姐姐笑着摸摸我的头,认真地看着我,
温柔地说,等你长大了,就能自己到山的那边去。
我问姐姐,山的那边有什么?
姐姐说,那有春暖花开的娟娟溪水,有夏虫啾鸣的百年老树,有秋叶风卷的火红落叶,和冬雪皑皑的银裹世界,那啊,有广阔的天地。
*
小时候被一个叫小不点的高个子欺负,他想骗我的零食吃,于是百般讨好,我愣是不上当,还揭穿他的小心思,破口大骂道,狗贼,休要夺我军粮饷!
小不点恼羞成怒,扬手要抢,我撒腿就跑。
小时候的我可是短跑冠军,有把一只边牧跑吐了的个人简历,想追到我,门都没有。
但人算不如天算,我跑进了一个死胡同,我确实能跑,但就是方向感不好。
我弱弱地问,小不点,东西给你,放过我好不好?
小不点得势,得意忘形地说,不行,你丫的,还要道歉。
我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道歉就道歉,于是怂怂地道歉。
小不点不依不饶,说你求我呀,你求我就放过你。
我看着他,愣了两秒,缓缓开口说,“求你。”
小不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鬼这么识时务,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于是夺过战利品就准备要走。
“站住!”突然出现一声呵斥。
姐姐踩着七彩祥云,像救世主一样替我出头。一套广播体操下来,吓得小不点屁滚尿流,连爬带滚。
我看着此刻的姐姐,闪着柔和的光,十分温柔。我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姐姐牵着我的手,走在胡同口上,走过土黄的山坡,走在紫红色的落日小道上。
那天,我收获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家人就是有了好吃要分享的,有困难要出头的。
等到我走出去才知道,山的那边还是山,往远一些走,就到了城市,那里人来人往,人群匆匆而过,忙碌地不愿意停下脚步,确实广阔但没有姐姐说的那么美好,反而觉得,幼时有姐姐保护的那些时光,才有我的广阔天地。
3
一年级那会,校园晚会每学期都如期举行,每个班要出一个节目。身为小卖部的接班人以及语文课代表,是不能不替班级出头的。
我自认为是班级里的校草,虽然没人承认,但我好意思说。
于是就光荣地和我们班的班花一起出了个节目,来自经典节目《种太阳》。
节目当天,我和班花在化妆间任凭老师摆弄,画得脸上五颜六色,尽是胭脂水粉,妖艳极了。
舞台搭建的很大,灯光很亮,天上有月亮,后面是那座山,风吹的凉嗖嗖的。
姐姐们早早地来到后台给我打气,演出很成功,斩获了一等奖,从此我和班花邀约不断,像极了红火的巨星,去哪都得“种太阳”,谁见了我们,都要我们“种太阳”。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演出结束后已经夜色四合,卸完妆。我坐在演出舞台的侧台,看其他节目,看了看人群。
没有找到姐姐,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我看得尽兴,全然忘了自己是参赛选手,用尽全力地鼓掌,我还小,不像有些大人有了竞争的压力,就机关算尽,毫无风度。
突然我感受到了一阵猛烈的撞击,接着就是脑袋上传来一股股热流,我头疼欲裂,意识开始模糊。
模糊中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人群向我走来,都是不认识的人,我有点不知所措,很害怕,我看开始嚎啕大哭。突然我被一双温暖的手抱起来,那传遍全身的温暖是那么熟悉,是姐姐。
姐姐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风尘仆仆的样子,大口的喘气,看着我心疼地说不出话。
我用尽力气看着姐姐,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嗯?姐姐怎么哭了,满脸的焦急和不安,抱起我满操场地跑,姐姐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没事的,让我不要害怕。
我头越来越晕,开始有点昏迷,我看着姐姐,直到再也睁不开眼。我只能感觉到姐姐抱着我跑了很久很久.........
等小手术成功出来,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那座山上掉下来一块板砖,不偏不倚正好砸到我大大的脑瓜子。好在头硬,包扎止血之后,又活蹦乱跳的。
我又收获到了另一个道理:
家人永远是你受伤无措时最值得的依赖,他们会无条件的保护你,
家人的爱很绵长,很盘桓,厚重情深又潜移默化。
我爱我的姐姐们,来自家人的爱,是这世界最真挚的爱,不带一点点渲染和点缀。
长大后的时光,每次回想到姐姐牵着我的手,走在胡同口上,走过土黄的山坡,走在紫红色的落日小道上,夕阳像一个画手,描绘天地一色,落日余晖,像满山盛开的杜鹃花。
我静静地待在姐姐身边,看着姐姐,时光就此凝固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