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大势
“刺啦——”
无忧的匕首在林统的身上划拉出一道巨大的口子，也是因为对方一时愣神失措，以至于肩膀至腰侧的一大块都被划伤了。
他本就是暗中出城，所以身上也没有穿着甲胄，只有一件软甲藏在里侧，但抵不过匕首锋利，还是直穿肋骨……
无忧此刻并没有管林统伤的有多严重，她抱着挡在她身前的徐错，迅速后退，直到离林统有数尺了，方才停下来查看徐错的伤势。
只见徐错横靠在无忧的臂弯里，直直地盯着前方，手掌捂着胸口，好像承受着莫大的伤痛。但是从无忧的角度看去，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甚至一点被火烫到的地方都没有……
终于徐错咳出一口血，大喘一口气，他摆手示意无忧自己没事，然后便在无忧和林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站了起来。
而他的右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只鱼胶般透明的、布满流纹的手套——正是“执火律”。
“执火律”虽然为玄器，现已丧失所有的威能，但因其材质特殊，经过帝火原浆熔炼，万火不侵，可挡一切灼热……之所以吐血，只不过是被林统的掌劲所伤罢了。
当然，他以身挡火的那一刻还是非常凶险的——若是自己晚了一拍，没有用手接住对方的火掌，那可就不是毫发无伤了……甚至可能当场毙命！
林统很快就从这惊诧的状态中很快回过神来。
他不顾身上的伤势，凝神挽弓，如弦紧绷，而血液正从肩膀、胸腹上浸透衣裳，湿漉漉地涌了出来，淅淅沥沥地淌在地上。
但是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丝，目光严峻，发鬓微扬……
无忧却站了起来，面对着林统的箭道，毫无惧色。
她说道：“林统！我不管你是否要杀我，但我毕竟是太苍帝姬——你必须要给我合理的尊严！我只想问你一句：派你来杀我的……究竟是不是二皇兄？！”
这时林统方才开口了：“不是。”
他只说了二字，便再无多话，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无忧，仿佛一头凶禽将她锁死在自己的视野里。
无忧松了一口气，她接着说道：“那么想必你一定是擅自行动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二皇兄知道了会怎么办？你阴奉阳违、自作主张，二皇兄少说会不喜，然后不再重用你，因为无法操纵的手下就是一种隐患！甚至重则将你严惩一顿，从此将你贬到闲职上去，让你慢慢被埋没——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杀了我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林统不知为何再度答话了，兴许是方才被伤了，此刻带伤拉弓，并无把握将眼前的两人击杀，于是开始另谋策略。
他说道：“某并非求功名利禄，只为主上大业——求帝姬一死成全！”
“求帝姬一死成全！”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执着，面色不改，显然意志极坚，不会为外物所动摇。
只是无忧险些被他气笑了……这人怎么这么难搞，这榆木脑袋比徐错的还要愣，认死了一件事情就不会改变，还真是讨厌得……让人无奈！
她没有办法，看来只能想办法拖延了。
她又说道：“你既然敢孤身杀我，就不怕父皇有派来灵修保护我吗？要知道我刚才可能是在套你的话，只不过是在问出要杀我的是不是二皇兄罢了，既然确认了不是，那么暗中的灵修就该出来了。”她说这话，明显就是在瞎扯。
可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了，二者此时针锋相对，气氛却比刚才要更加缓和了，至少没有到一言不发就痛下杀手的地步。
林统竟然再度开口了，他说道：“帝姬在数年之前的‘宫变’之中，以第三阶的实力，越阶诛杀数名第四阶的灵修，让敌人闻风丧胆！此事震惊中州，甚至传遍天下，让世人皆知我太苍帝姬为修灵之道的绝世天才！世人从此不敢小瞧我中州，认为有朝一日，有大皇子和帝姬在，太苍可兴——”
“但某不这么认为，十年前五尊皆晋至第九阶，倾覆无数诸侯国，甚至聚集族人与手下围剿天下所有第八阶灵修……后成立五国，相持鼎立，甚至颁布禁令：非五族之人不得晋升第八阶，违者杀无赦！诛全族！所幸我太苍遗孤——玄明尊主，天赋英才，加之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一朝晋升第七阶，携天下之人拥戴与前朝忠臣，意图复兴太苍……五尊本欲将其覆灭，但无奈前朝深得人心、恩泽天下，虽因一场劫祸一朝倾覆……但至今有无数老人口传子弟，悼念前朝，五尊不敢违抗天下人意志，被迫让出中州……”
“但这——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尊主虽为英主，但一日不突破第九阶，就永远无法挣脱枷锁，只能在五尊的威凌下瑟瑟发抖……终有一日，世人皆忘前朝——那便是我太苍的覆灭之时……甚至事到如今，尊主暗中突破第八阶的事已经败露——五尊的国诏不远了！”
听到这里，无忧顿时愤怒了，她握紧了拳头，目光中燃着熊熊的怒火，咬着牙齿恨恨地道：“那还不是因为帝无邪！——”帝无邪正是二皇子的名字，她的兄长。
说到这里，她就回忆起那日她去对方宫殿逼问他的时候，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毫不掩饰地透露出自己的野心——她心中一恨，便拔出匕首刺伤了对方。
对方显然也是猝不及防，万万没想到，自己至情的、最疼爱的妹妹，最敬佩兄长、爱护兄长的妹妹，竟然也会有拔出匕首刺杀自己的一天……
他显然怔住了。
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颤抖着身体，癫狂地大笑着，然后一掌拍开无忧，又一掌拍断那把青柄银锋的匕首——匕首就是这么断的。
其实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他既然能狠下心来做出类同弑父之举，事后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就该有心理准备被自己的妹妹刺伤！
林统对此分毫不在意，他平静地说道：“帝姬怎么会如此天真？须知这世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争论谁对谁错的？玄明虽为英主，只堪守成；唯我主上，雄才大略，一代枭雄——方能挽大厦于将倾，力挽狂澜，还天下一个太平！”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但那并非野心，而是充斥着一种类似于崇拜、景仰，甚至甘愿为其刀山火海的光芒。
恐怕在这个人的心中，帝无邪就是在世的神祗，无所不能！
就连提到玄明尊主也是直呼尊号……
无忧听得暗暗心惊，她不知道自己的二皇兄，帝无邪，到底在密谋着什么……但恐怕绝非什么好事！
毕竟这世上绝无轻而易举能成的大事，也不知道林统哪来的底气……
过了片刻，方才听林统继续说道：“此次刺杀帝姬，实非某之所愿……”无忧听到这话恨不得给他一脚，都这么咄咄逼人、痛下杀手了，他竟然还能不要脸地说“非他所愿”？
“只是尊主与帝姬向来拥戴大皇子，哪怕大皇子死了还有帝姬你可以成为尊主——而这些阻拦，某都会替主上一一清除，所以哪怕事后主上追究吗，某都在所不惜！因为此乃某的一片忠心！”
到了这时候，无忧真的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只觉得他和他的主子一个脑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只是“自己会成为尊主”真恐怕是无稽之谈吧！
果然跟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林统话语未断，持续说道：“至于帝姬是否有灵修暗中保护，某观察许久，确信没有一人跟随……想必帝姬是一人跑出来的吧，戴了副面纱就以为无人能认出来了；况且那场‘宫变’是在六年前，帝姬以第三阶之身就能诛杀第四阶，之后再无叛乱，尊主对帝姬的安危无比放心……谁又能想到会有人对三年前就天资无双，如今尊主与二位皇子最疼爱的太苍帝姬出手呢？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过了三年，帝姬仍未突破第四阶，反而停留在第三阶、迟驻不前？”
林统是真的疑惑了，按理以帝姬绝世天资，又怎么会连第四阶都突破不到呢？
他原以为帝姬少说已经突破了第四阶，自己贸然尝试刺杀已经是孟浪了。只是主上虽薄情寡义，对自己这个亲生妹妹的疼爱却是真心的。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让自己行动，甚至可能将自己拦下来；自己在帝都中找不到同伙，便只能冒险尝试了……大不了以身殉命，也算是尽了手下的一份职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