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张诚都见到自家少主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担心不已,也知道他担心什么,遂派遣林平到魏郡打探消息;这边也跟少主详细汇报了这两年的发展状况,同时也说了些让他非常担心的事情:常山已经盗贼四起,真定也有几处。张燕渐渐收回心神,开始处理一些日常事务、练练拳脚。
随着对局势的了解,张燕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了,否则真定也难安定了!
这两年,鲜卑连续来犯,虽然未对常山造成直接伤害,但是从幽州、并州涌入了大量流民,这些人衣食无着,一小部分人被世家大族收拢,却有一大部分人直接做起了无本买卖—抢劫!
张燕在幽州求学时,张诚曾经在书信指示之下,也收拢了一些青壮,但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张燕现在看来这种收拢力度根本不够,但是又没办法再多收,人多活少反而会影响在职人员的工作积极性,而且,他目前的实力也还养不起这么多人。
但是这股力量必须要得到控制,否则将会对常山的正常生产生活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张燕现在已经了解到,整个常山的常住人口就达到了六十三万多人,下辖十余个县,真定大概有人六万余口、田四百余万亩,民虽不富,却也能活;
突然涌入真定的流民人口已经达到一万多人,这些人不事生产,专事抢劫的话,整体上产出的粮食是不够这些人吃的;各大族每年皆有存粮,所以目前还没看到有人饿死,但长此以往,早晚会有人因没粮而饿死,所以一定要让这些人从事生产才行。
那么只有一策,此策可分成两个部分:一、再多购买土地;二、让这些山贼到这些土地上劳动;
张燕算了一笔账:别人家的土地百亩可活三口到六口人,而自己家的地因为搞些养殖之类的,应该能活十人以上,也就是说人均十亩即可,那么万人也就需要十万亩田而已,自己家已经有田近三万亩,有口不足二千人;再大肆购买土地一番,还是有可能达到万亩以上的;
再者,以真定目前四百余万亩的田地总和,自家买个十几万亩或者二十几万亩田,也不会对其它大族形成太大影响。而且真定多山地,缺水之地甚多,届时多用些引水之法,还可以增加产出。
但是听张诚报账,家中现在仅有不足两千金;十万中田正常要七千二百金,就算这两年让山贼搞的地价下跌,那也要四千金左右才能拿下,如果仅买山地下田,两千金也只是勉强够用而已,但是家中难免又搞得紧巴巴的,自己前些日子还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把步子迈得太大!
但是张燕转念一想,如果手里有很多闲人的话,自己不妨另外再想个办法赚钱,常言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是此策的第二部分,还是有些难度的,山贼一旦从不劳而获中尝到了甜头,怎肯乖乖听话!
那就只能成立一支军事队伍,目前的村卫战力明显不够,没有着甲不说,还没有弩,只是使用一些简单的武器:刀、矛等,如果着甲、配弩等,则有造反的嫌疑,汉律是不允许的;大家都活得好好的,谁肯干冒风险的事?
而且村卫的训练强度也不足,活动区域也是受到约束的;
而山贼是没有这些限制的,只要有钱,弓弩、甲具、马匹都可以装备,所以容这些山贼撒开欢的抢劫,他们会越来越难对付!
每当想到这些,张燕都觉得时间很急迫。
他甚至都想过自己也成立一伙山贼队伍:
但是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自己没有相当的人手来充任头领,这支队伍如果喝着自己的血成长起来了,再背叛了自己,那可连个喊冤的地儿都没有。而且除了忠诚度,个人能力也要足够强才行。
目前能达到这两个要求的只有张诚了,他武力虽然欠缺些,但是有头脑,给他配两个武力稍好些的副手,就可以了,但是张诚现在还走不开,五个庄子的大小事宜都压在他身上呢。
张晟目前还不行,武力值是足够了,但是接触时间还是短了些,而今审姬离去,他理论上随时可以告辞的,况且当初只是借用,现在让人家去当山贼,这与当初承诺根本不符,人家可以转身就走的!但是轻轻的试探一下还是可以的。
而目前最适合来替代张诚的人就是张燕自己了,张燕还可以更好的熟悉下面的村级管事,便于培养、训练和提拔任用新人。
所以,这几天他都在跟着张诚熟悉各村状况,认识各村管事、村卫头目。心中哀叹不已:“难怪历史上的张燕要做黑山贼啊,这是社会大环境逼迫所至啊,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有了立足之地,将来还真不好说呢!”
转眼春耕已过,转入农闲,有消息传来说:七郡国大水,张燕心道这下恐怕流民会更多了,心中更感焦急。
这一日,张燕将自己的嫡系人员都叫了过来,想把自己将要成立真定义军的想法,跟大家商量一下,当然不能说成山贼了。
参加的人员当中有:五个村的管事、各村卫头领,还有张诚、张晟;
张燕见人员到齐,开口说道:“时下山贼猖獗,吾等村卫装备有所限制,训练不足,是以战力不强,只能被迫防守;常言道可以千日防火、岂可千日防贼;故吾意独立成军,护卫吾等家园,只是此法尚未得到朝廷认可,仍有很多困难,所以招大家前来共同商议!”
让大家多想了一会,接着说道:“义军实行严格的军事管制,以军法为纲,不能服从军令者必以军法处置,唯加入者以自愿为主,士卒每年给米百石、千钱,各级军中首领另有增加,军尉人选尚未最终确定,诸位也可自荐;村卫中有愿加入者,可暂时至各卫头领记名。尚需副尉两人,皆以自愿为主。”
张燕说完,就停下来仔细观察各人反应,大家都皱眉思索,张晟则是一副淡然的表情,或许是镇定自若?或许是胸有成竹?
黄老突然站起身来,施礼道:“少主能有此意,真定之幸也,何不言明县尉,若吾等能够配合县兵、联合作战,必事半功倍矣。”
张燕不由问道:“此事可与县中明言乎?岂不疑吾等作乱。”
黄老理直气壮的道:“清缴山贼者,县尉之责也,然县中钱粮匮乏,县兵久不整训,又有空额、老弱等,恐力不能及也,若闻少主有此意,喜恐不及也!”
张燕闻言很高兴,说道:“甚善,吾明日就入县中寻县尉大人相谈。”心中想着如果真有可行性,不妨暂时放弃山贼计划,好好的良民不当,谁愿意为贼!?
第二天,张燕带着陆大,二人驾车前往真定县城,在城门处,跟卫兵打探清楚县尉的住址、办公地点等相关事宜。
听卫兵所言,县尉现下多在县兵营地;虽在县府衙中,侧厅也有一间是县尉大人办公所用,但是现任的贼槽不知道最近出了什么状况,好些天都没来了,县尉于是经常到兵营查看。
至于县尉住址,城门士兵当然不知道。
张燕展开神念,搜索县兵营地,然后指点陆大行路方向,原来营地位置,就在城内西北靠近城墙的位置。
来到营门口,尚有三百余米,下令马车停住,张燕下车,向守门哨兵求见县尉大人。
有一位哨兵上前问了姓名、住址、大概事由,径向里面通报去了。
张燕感觉等了好长时间,那个哨兵才转出来,带着张燕往里面走,看着营地内营房虽然鳞次栉比,张燕神念中早已清楚,士兵实际上不足五百人,他也不知道满额应该是多少人,但是看这营房布置满额至少应该是千人。
主营是营房中最大的,内置几个套房,正厅中做着一人,三缕长须,面色慈和文雅,看起来不像武夫,倒像个读书人,年纪四十左右,愁眉苦脸坐在那,面前案几上散落着几卷竹简,见张燕进来了,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张燕躬身施礼:“城北富水村张燕张云鹏,见过县尉大人!”
县尉大人态度倒是还好:“不必多礼,吾姓崔,清河人,云鹏请坐”,见到张燕坐下之后,又说道:“吾闻云鹏有意,嗯,兴义兵之事?可得详闻?”
张燕说道:“燕闻真定山贼甚众,散于四处,欲趁其未合,聚兵以击之,若待其联合,恐难制也。然家资有限,若得崔大人准许,能聚之众,不足二百人也,况兵甲不全,恐战力寥寥。”
崔县尉眼睛一亮:“听云鹏所言,尚知兵事耶?”
张燕说道:“不敢言尽知,然曾师从卢师,两载有余,故兵事者,略知一二。”
崔县尉居然露出笑容来:“汝师可是卢九江?”
张燕没想到卢师名气这么大,陪笑到:“正是!”
崔县尉感叹起来:“卢九江甫一到任,蛮患顿平,文治武功,着实令人叹服也!然其弟子居吾任下,今始方知,不意吾寡闻至此……”,说着忍不住摇头。
闻其言甚憾焉,然其情却颇有得色!
张燕连忙说道:“从师两载余,本拟从师行往九江,奈家中传信,山贼猖獗,父母无靠,只得半途而返,至家堪堪月余,大人不知,实有可原,燕当早来,听从大人教诲!”
看到崔县尉脸上表情复又转喜,张燕心道:“这老家伙脸上表情可真丰富!”
只听崔县尉道:“前贼槽赵正,颇知兵事,奈何抱病!贤侄不妨假之,吾可另供兵甲五百副、弓弩三百张、弩矢三万余,贤侄自招义兵五百,若能平真定之贼,吾定与县令大人,共保贤侄孝廉,贤侄不妨三思如何?”
“这怎么就成了贤侄了?还让我当代理贼槽?别不是有什么猫腻吧?”,张燕心道,连忙郑重回道:“多谢大人眷顾,小侄当尽力联络乡勇,尽早回复大人!小侄这就告辞!”
张燕躬身而退,崔县尉连忙叫人相送。
张燕出了营门,心中想到:“他说前贼槽叫做赵正,不知道是不是我见过的那位,不如趁机拜访一下,了解一些情况。但是如果让崔县尉知道我离开之后,先前往了赵庄,未免心里不舒服。”
心下计议停当,看看天色,尚未及午,遂安排马车向北出城,沿路买些吃食、瓜果;神念中后面却没有兵丁行盯梢之事。
张燕于是出城之后,径转而向西,再转向南,路上二人将就吃了些东西算做午食。
城南赵庄几乎人尽皆知,张燕一行,稍作打听,就找到了地方,吩咐陆大在庄门前,寻僻静之处等候,自家拎着瓜果之类,到门口庄丁处陈明来意,递上瓜果,然后待庄丁进去禀报。
过了一刻钟左右,从里边走出来一位少年,看身高仅比自己矮了尺许,四方脸,面容英俊,身躯矫健,面目依稀是当年自己见过的少年郎,神念中感觉到其体内内息呈黑色,强弱跟文丑相当。
“是你?”二人不约而同的说道,随即又都不禁笑了起来,赵云施礼道:“张兄请随吾来。”
张燕回礼道:“云哥儿可有字了?”
赵云边走边道:“字子龙”,然后侧首看着张燕,张燕遂道:“字云鹏”,然后又道:“子龙兄弟当年不是远行拜师学艺?不知何时归来?”
赵云心中感念这位小哥还记得当年事,点了点头道:“吾闻家父生病,月前方归。”
进入正厅,果见到赵正坐在榻上,脸色有些发黄。
张燕连忙上前施礼:“早上听闻赵伯父抱病,特来看望,还请恕冒昧之过。”
赵正声音也有些疲惫:“贤侄有心了,不知何处听闻?”
赵云在旁边让座,张燕一边坐下,一边把自己打算如何组织义兵、如何找到崔县尉、崔县尉如何提起假贼槽之事,详细说给赵正和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