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雇的人是什么样的。”
看到穆离诡异的表情，莉娅也觉得有点尴尬：“我了解过佣兵的一些事情，拖欠薪酬这种事，按理说很罕见。”
“哦，你问这个。”穆离恍然，“人人都知道臭老头吝啬又恶毒，我敢打赌，这二十个金币他绝对会想办法拿回去。”
“既然是你的养父，为什么还要你去接这么危险的委托？”莉娅伸手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头栗色的长直发，“你也真的接？”
穆离看了对方一会儿，神色忽然变得有点复杂。
“人人都说堡垒里面的人都活在幸福里，我以前还不信，现在信了。”
没等莉娅问为什么，穆离继续道：“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他就因为三枚金币对我发起过猎杀委托，莉娅小姐，在堡垒的高墙外面，你还是把这份天真收敛起来比较好，这样可以让我们活得久一些。”
“这里的人为了活下去或者活得好一点连家人都可以出卖，我只不过是老爹养来赚钱的工具，我从那以后就很清楚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接你的委托，我有我的理由。”
“十四岁？”莉娅显然被穆离的话惊到了，漂亮的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那你后来怎么样了？”
“你既然了解过佣兵，那当然了解猎杀委托，要么他们带着我的尸体回来，要么我一个人活着回来。”穆离唇角微不可查地一抽，“这个世界上可没什么童话故事，问下一个问题吧。”
“……”
“没有问题了。”莉娅听完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扎哈尔城外面的世界，真的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又过一会儿，雨越下越大，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道吉的店应该快开门了。”
穆离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一翻从床上起身，拿起自己的剑：“我们出发。”
因为雨下得很大，所以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能夺走一条生命的东西有很多——除了那些在村外无处不在的异种和盗匪，一颗生锈的钉子，或者一场雨，都可能会让墓地多出一个或几个墓碑。
“我们需要准备食物，水，火把，火药、生石灰，外加一辆马车。”穆离把需要的东西大概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好在这些东西都能在道吉的店里找到。”
“生石灰？你懂炼金学？”莉娅紧紧跟在穆离身后，声音比帽檐压得还低。
“不懂，但我知道生石灰可以很好的吸水，海湾的异种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我们把那些家伙叫作“海之子”，它们是大海里那位邪神的忠实信徒，用掺了石灰的银子弹，会有更好的效果。”
路过酒馆的时候，一辆充斥着恶臭的马车正停在路边，穿着巨大黑斗篷的男人正在往车上搬尸体，而那具尸体，正是几个小时前墙角被拿走帽子的那个醉汉。
没过多久，二人就来到了一个位于小巷尽头的房子门前，还没进门，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的奇怪味道就飘进了莉娅的鼻子。
门口挂着一个木牌，在雨中左右轻轻摇摆。
道吉老店。
穆离惯例朝莉娅做了个“嘘”的手势，敲三下门推门进去。
“道吉老妈，我要出趟远门，除了老样子之外，我还需要两磅生石灰。”
店里一片漆黑，窗外透进若有若无的光线。
拥挤的货架围在柜台边上，瓶瓶罐罐凌乱摆放着，想得到想不到的都能在这里找到，柜台下面挂着一串又一串的东西，那是人的耳朵。
随着一道矮小肥胖的黑影从柜台后面站起，一道沙哑苍老的女性声音也响了起来。
“生石灰……小穆离，你又要去海湾？”
穆离并没回答对方的问题，拿出两枚金币放在桌上：“来之前我已经算过了，总共两枚金币，我赶时间。”
一阵沉默过后，翻弄瓶瓶罐罐的声音从柜台后响起，一样又一样东西被摆了上来，最后摆在桌上的，是一张泛黄的老旧羊皮纸，上面还盖着殷红的泥印章，那是马车的租赁契约。
“五枚金币。”道吉老妈道，“你每次去海湾马车总会损坏，我这次要多收一些押金。”
“等等……”她似乎直到现在才看到穆离身后跟着的人。
“这位年轻的小姐是谁？我能闻到香水的气味……”
旋即传来的是风箱一样吸鼻子的声音，她贪婪地呼吸着莉娅身上发出的味道，上身也无意识地慢慢前倾，几乎探出了柜台：“还有——哦，这美妙的……”
“哦，这是我的新雇主。”穆离皱了皱眉，又拿出三枚金币，“一共五枚，就这样。”
“六枚。”柜台后响起了尖酸的笑声，“多出一枚，就当作我没见过她。”
收过了钱，道吉把玩着金币咯咯直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车轴嘎吱作响。
坐在马车上，莉娅伸手拨开帘子，朝正在驾车的穆离发问。
“为什么她说你去过海湾？你却说你从来没去过？最后多出来的一枚金币是怎么回事？”
“我想作为同伴，至少和我们目标有关的信息，需要坦诚相待吧？”
“除了道吉老妈，没人知道我去过海湾。”穆离驾起马车笑了笑，包铜的木质马车朝村口疾驰而去，“不要到处跟别人说这件事，我会发脾气的。”
沉默了一会儿，穆离继续道：“道吉老妈是一个神秘教派中的修女，他们祭祀仪式中使用的祭品，通常就是你这种……怎么说呢，没结过婚的小姑娘。”
“要不是怕你在门口被莫名其妙的人给绑走，我就不让你跟我进去了。”
“这下可好，多搭一枚金币。”
“她是麦拉索斯的信徒？！”莉娅脸色变了，“这种邪神的信徒怎么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村子里？”
“我说过，高墙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穆离道，“你在适应之后就能发现，村子未必会比野外更安全，有时候甚至还要更危险些。如果你不想害死我们，那最好就听我的话。”
“刚刚被骗过一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相信你。”
莉娅把帘子放下不再说话，似乎是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