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一片片朝霞将远方的观天阙渲染成红彤彤的色彩。
昨日青袍道士与剑齿虎狮兽路过的山林里。高大的树冠遮天蔽日,云雾袅袅缭绕略显清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背后背着大篓子在树林与山石间前行。
她细嫩的右手拿着一把镰刀,左手手忙着给自己擦汗,顺便拨开前面的腐木树枝,背后的篓子里装着些许药草,以及一把用来挖药草的小镐头。
小女孩天青色的头发扎于头后,干净利落,衣着朴素,但长得非常灵秀,水灵灵的大眼睛中透露着不等同于年龄的执着。
量谁也不会相信,她那消瘦的身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能背的动比自身还高出一截的篓子。
小女孩手脚灵动敏捷,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跳脱的小鹿,灵活的穿梭在山林间,明亮的棕色眼睛中流露出不同寻常孩子的成熟。
她的体力明显有点跟不上,时不时气喘吁吁的需要坐下来休息,可能是那个小身板还未完全发育成熟。
家里爷爷还等着她回去吃饭呢,必须快点回去,林婶家要的药草也需要我送过去。细想这些快乐源泉她就有力气了,脚步不知不觉变快了些。
小女孩的名字叫做夏松,小名小松。土生土长于西早国边陲观天阙脚下的凤梧村,以前父母健在的时候经常带她到山上玩,后来双亲意外去世后,从小与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喜好在家捣鼓药草和一些奇物,她则会每天上山给爷爷采摘需要的药草。药草的种类她基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进展的很顺利。
不多时小松已经采到好几株珍贵的药草,还摘了几颗可以当做日常甜点的大山果,心中乐的美滋滋。
看着大山果,小松肚子咕噜咕噜的直叫,口中不觉得咽了一下口水。嘴巴没忍住,拿出来大大的啃了一口,吃到一半又放回去,心想着剩下一半留在回家的路上吃。
她口中一声轻喝,跳过路前的石涧,来到一块较为平坦的青石上。不料身体没把持平稳,上身重心向后仰去。她双手飞快挥臂才站稳下来,差点掉到石涧下面去,心惊肉跳的暗呼好险。
小松听到前面有哗哗的流水声,知道前面有一条消小溪,正好可以去洗洗脸。
小溪从山上潺潺落下,如同一条一段接一段的纯白色匹练。流向山谷所面向的东方观天阙,也就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冉冉升起的一轮彤红大日。
在云梦洲的最西方,看到太阳自浪遏山脉的观天阙升起,也就预示着广袤无垠的大陆上又开启了新的一天。也许这一天很稀松平常,又或许无比非凡,但是千层百态,就藏在这尘世间,留待有心人去默默感受。
小松将镰刀放到背篓里,不多时来到小溪旁。溪水落到奇形怪状的石头上掀起一片片白色浪花,平稳处清澈见底,碧幽幽的溪水显得格外清凉。
“啊!”
小女孩尖叫一声,她看到一个东西霎时被吓一跳,心生恐惧。那是几个巨大的兽脚印,比村里的最大的牲畜的脚印还要大!
小时候常常听村子里的老一辈说在浪遏山脉里有各种恐怖的猛兽,什么吃人不吐骨,什么见人就咬,什么不够塞牙缝,总之听起来跟真的的似的,非常的恐怖。
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再不敢想那些恐怖的东西。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起来,心生恐惧,特别想起逝去的爸爸妈妈。
小松跑着跑着,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皮掉下。因为她想起了当初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那时候她还很小,当她向爷爷问起爸爸妈妈都去哪了时,只听爷爷说是受伤病逝。
可是她隐隐约约明白,他们是被从浪遏山脉出来的凶兽弄伤的,为了保护那时弱小的她不被那些恶兽吃掉……那是她永远忘不了的阴影。她亲眼所见,无穷无尽的凶兽发了疯似的从无尽大山中冲击出来,所到之处血色横陈。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小松边跑边抽泣哽咽,忽然被一棵弯腰歪脖子大树的树根给绊倒,连人带背篓滚出老远,摔成个狗啃泥。
她的脸上、手上、腿上、身上全是刮伤和泥巴,非常的狼狈。待她转眼又是几个兽脚印,仿佛她的背后有一只猛兽对她穷追猛打。胡乱拾起背篓和物什,飞快的朝东边村子的方向跑去。
夏松稀里糊涂的奔跑,这是一条和来时不同的一条路。就在要跑出山林时,小松感觉自己的脚越来越重,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她眼睛发昏,却不给身体倒下的机会,努力的向着村子的方向跑。
忽然间,整个人又被什么东西给绊倒。消瘦的身板再也支持不起她这样剧烈的奔跑,体力透支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她感觉自己砸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不像是腐朽的树墩,也不像是躺地上的动物,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倒像是垫背……
并没有凶兽跑出来撕咬夏松,她也没被凶兽塞到牙缝里,一切恍然如梦。
霓非空睁开眼睛醒来时,发现一个清秀的小女孩重重的砸在身上,眼角挂着泪痕,嘴巴里重复呢喃着“别吃我别吃我,千万别吃我,我不好吃”。
他觉得一阵想笑,莫不是把他当成了吃人的凶兽了?他的心情非常好,因为有人就好,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他现在非常的虚弱,灵气几无、体力透支、境界跌落、身体近乎崩溃。说句话都显得困难,想推开小女孩就更困难了。
换做以前,就算是一头白象他都能够轻松拎起来,何至于沦落至此。湛蓝色的眼睛愣愣的看着黎明天空发呆,就像当时躺在仙泷秘境那片原野上望着天空一样,除此之外好像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感受中,唯有二人的心跳跃动异常清晰。
似乎这片天空哪里不同……云梦洲呀。霓非空眸子里渐渐恢复往日的生机,活着真好。不过他的额头微微有点发热,脑袋渐渐觉得很烫。
良久,小女孩才缓过神来。一抬头,就瞧见一双湛蓝色的双瞳与她对视,那双眼睛里盛装的仿佛是星辰大海,静谧而又无与伦比的美丽。
她眨眼,他也跟着眨。她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一顿乱跳,心中如同有只小鹿乱撞,怯生生的立即扭过头。
小松这才发现自己趴在浑身脏兮兮的陌生人身上,两颗心脏紧紧挨着跳动,感受着他的身体所带来的炙热感,世界仿佛安静了几分。
她迅速起身,谁料背篓里的东西却哗啦啦地倾倒了出来,纷纷砸在霓非空的脸上头上及头后面。
“啊呀。”那只小镐锄的把子正好敲在霓非空脏兮兮的额头上,霓非空不由地吃疼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女孩明显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手忙脚乱的将地上的药草和小镐锄放好,连声道歉。
霓非空身体成大字型躺着一动不动,头发乱糟糟的还夹着几根针叶,衣不蔽体到处是泥,脸上身上都沾上黄泥巴和黑污垢,像是个落难残疾的乞丐。
“水。”他喉部微微蠕动试图说话,但喉咙里像有一团炽热的烈焰灼烧,又渴又干,只发得出一个字,他的身体愈渐滚烫,意识迷糊。
小松听着眼前的人要水,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壶,将水送到他嘴巴前,却发现这人怎么叫也叫不醒,跪坐在湿凉的地上不知所措。
森林中寂静的吓人,所幸时不时飞过鸟鸣声。小松眼底藏泪光,像是在下一刻便要崩溃如堤倒。
“傻丫头。”一只粗糙的大手从小松后面温柔的抚摸她的头,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小松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愣住。旋即狠狠的抱住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人。
“爷爷,呜呜,小松想爸爸妈妈了。”小松将脑袋埋在那人的粗布衣服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没事,不是还有爷爷在吗。”耄耋老人满头皆白,穿着寻常穷人家都可见的粗布衣,脸上布满皱纹,眼睛里写尽了人生沧桑,但整个人并没有佝偻,显得炯炯有神。
他安静的抚慰着哭泣的孙女,任她放肆的哭泣。山林间独剩一个十岁小女孩的呜呜声,时不时发出模糊的话,直到声嘶力竭泣不成音。
老人转头看着地上躺着的霓非空,摇头叹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