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乾门广场上聚满了人,摩肩接踵密密麻麻,几乎正乾门弟子全部到场,足以看出这一次的事态之严重。
此时正乾门掌门何不同还未出来,广场上有些嘈杂,让尹战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然后就在这种烦躁的心情下,尹战被叫到了正乾殿。
何不同将一枚青色玉佩交给尹战,神色平静的说道:“这是一枚传信玉佩,以灵力催动便可以使用。”
尹战将玉佩接了过来,温润中带着一丝清凉的气息渗入手中,感觉很舒服,却压不住尹战心头的忐忑烦躁。
何不同看了他一眼,微微侧过身去,望向窗外朗朗乾坤,语气中带了一丝感慨说道:“数千年来,正道诸门派从来不曾做过这种宵小行为,正乾门作为正道领袖,更是以身作则从未有半点见不得人的事情。”
“何某不才,担任正乾门掌门一职百余年来,未曾将正乾门发扬光大,每每思来总是惭愧不已。”
“天下正道皆以正乾门为龙头,然而正道这些年来却节节败退。反观魔道,一个仙鼎教便蚕食了众妙大陆近四分之一的势力,且还在不断扩张。”
沉吟良久,他叹道:“天下正道危矣。”
尹战心中震骇,这还是第一次听闻掌门解析天下局势,正想着多听一些,然而何不同却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对他道:“我本不想让你去做那小人行为,但是如今事态危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
“听闻有变则通、通则久的说法,天下正道若再墨守陈规、不懂得变通之法,以后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看着尹战的眼睛:“你要背负起这个重任。”
尹战额头泛出细密的汗珠,眼帘沉了下来,小声道:“掌门师叔,不怕我一入魔道再不回头?”
何不同嘴角牵出一丝弧线,声音波澜不惊,带着无比的平静和寒冷,慢慢说道:“你说的对。”
你说的对。
就这四个字一出口,尹战霎时感觉掉进了冰天雪地,四处是铺天盖地的寒风,带走了他体内最后一丝热量,他蜷缩着身子,在雪地中瑟瑟发抖,眼中的恐惧无限制的放大,眼前那个身穿紫袍的白发书生,身影竟是那么的高大,仿佛吐一口气便能把他吹走,抬一下脚便能把他碾压。
“师叔饶命。”尹战瑟缩道。
何不同渐渐敛了气息脸色平静看着尹战。
尹战脸色惨白,茫然四顾,才发现他还是身处正乾殿中,那么刚才那些,难道是幻觉?
“你不是个蠢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何不同缓缓开口。
尹战的声音低微颤抖沙哑,甚至带上了一丝抽泣:“是。”
……
站在广场上,尹战心神始终沉浸在刚刚生死一线的情景中,于台上何不同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是啊,尹战知道该怎么做。
要去仙鼎教当卧底,若是不按何不同说的做,尹战随时可能面临生命危险,即使何不同不杀他,只要散播出“尹战是个卧底”的消息,便会引起仙鼎教的警惕,他一个滴水境修士,犹如鸡肋般的存在,仙鼎教绝对不会冒着风险留着他!
尹战极其后悔当时抛铜板定去留的做法,他的神智有些恍惚,游走在正邪一线,不会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只会一不小心身死道消。
“斩妖除魔!斩妖除魔!”
上万修士忽然齐声呐喊起来,群情激奋吼声震天,将尹战从失神状态中拉了回来,双眼茫然的看着四周,忽然便感到孤单凄凉。
他身旁便是林仙瑶,注意到他的神色有异,关怀问道:“小师弟,你怎么了?”
尹战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倔强坚定,答道:“我没事。”
在弟子们的最前方,霜仙子虞晨霜傲然而立,脸上神情平静,耳听着那些嘈杂的呐喊声,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种场面。
台上,掌门何不同双手虚压,止住了满腔热血的众人,神色郑重说道:“此去路途遥远,且世事难料,你们听从云穹师弟号令,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台下要出行的弟子齐声道:“是!”
何不同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始终没有去看人群之中的尹战一眼。
接下来云穹道人的发言便很是简洁有力,喝道:“魔道行事歹毒,人人得而诛之。”目光扫过众人,道:“出发!”
“是!”
又是一阵刺破云霄的吼声,众人与师尊告别,继而向正乾门外走去。
寄月不知何时出现,叫住了林仙瑶和尹战,向他们两个叮嘱了好一会儿,然而尹战心不在焉,对于寄月的嘱咐只是木讷点头,让寄月翻了好几次白眼。
最后,直到其他弟子都出了正乾门,寄月才依依不舍的放尹战二人离开。
尹战和林仙瑶连忙赶上前方众人,出了正乾门大门之后,云穹道人也没有多说,只道一句:“都跟好了,千万不要离开队伍。”便驾起仙剑腾空而去。
刚才广场上的上万人中,只有二百来人要前往临天门,毕竟处理此事不需要全部出动,其他正道门派想必也会派出弟子,人太多反而是累赘。
尹战自知多想无益,也平息了心绪,拿出了自己的黑色大刀,他本是滴水境修士,不可以御剑飞行,然而学习了“大挽尊术”之后,却可以以滴水境的修为御剑飞行,虽说有些勉强,却也比劳驾别人要强的多。
林仙瑶看着尹战手慢脚乱的企图祭起仙剑,不禁有些担忧问道:“小师弟,真的可以吗?”
尹战脸上微红,这大刀太过沉重,想要御刀飞行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尹战倔强答道:“可以的师姐,你先走吧,我随后就跟上来。”
此时大部分弟子都已经御剑离去,不远处李香香看了尹战一眼,也驾起仙剑飞了出去,而那虞晨霜,早就一马当先了。
也有一些跟出来送行的弟子,看到尹战连御剑都不会,不约而同的露出或善意或无意或鄙夷的笑容。
然而越是如此,尹战越是不能让他们看低,静下心来,保持灵台清明,用心记忆起大挽尊术口诀,又一次尝试御刀。
林仙瑶没有走,站在他身边,挡住了那些看热闹的人的目光,说道:“小师弟,我带你吧。”
尹战有些感动,然而林仙瑶对他越好,他越是惭愧,一言不发继续御刀。
林仙瑶无奈,只好静静的等着他,不停鼓励道:“我相信你行的。”
这时,云穹道人座下的一名弟子嘲笑道:“尹师弟,逞什么能呢,不能御剑便不御呗,能杀人便是好样的。”
尹战眉头一挑向他看去,寒冷的目光让那名弟子心中一阵发毛,却依旧挺直胸膛不依不饶道:“嘿,你还生气了,真是狗咬那啥,不识好人心。”
尹战目光愈发寒冷,心中怒火越来越盛,林仙瑶连忙道:“小师弟别理他,他就是激你生气呢!”
尹战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手掌挥舞,继续尝试。
这时那位弟子又道:“真是犟牛脾气,你要是能把这把刀御起来,我跪在地上叫你三声爷爷。”
尹战脸色一寒,手中大刀霍然离手,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那弟子飞去。
那弟子大惊,连忙挥舞手诀,在身前凝成太极图案,这术法施展极快,算是屡试不爽的防御术法,然而就在太极图案青光刚起,两只木鱼还未转动之时,尹战的黑色大刀便“乓!”一声巨响打在青光太极上。
“咔咔”两声脆响之后,青光太极片片碎裂,大刀去势不停,重重击在那弟子腹部。
幸好尹战并不想杀人,是以击在那弟子身上的只是刀柄,饶是如此,那排山倒海般的力道也不是那弟子可以承受的。
只见他腹部骤然凹陷,在片刻的滞留之后,他的身躯如同皮球一般倒飞出去,速度之快令人眼前一花,然后一声“砰!”的巨响,那人的身体击在身后坚硬的正乾门围墙上,竟将围墙撞出了一条细缝,继而那弟子的身体落在地上,砸起漫天灰尘,缩在地上不住哀嚎,唇角流血脸色苍白,凄惨如同丧家之狗。
围观弟子们包括林仙瑶在内,全部目瞪口呆。
尹战冷哼一声,再不理会,右手一挥,黑色大刀倒转而回,在飞过尹战身畔之时,只见尹战屈膝一跳,已跃上大刀刀背,紧接着,大刀猛然加速,带着尹战的身影刺破虚空,直冲云霄!
在惊诧过后,林仙瑶望向那名不住呻吟哀嚎的弟子,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寒声道:“古有大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其为鲲鹏也。”
眺望那个远去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意:“鲲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又看向那个颤抖瑟缩的弟子,无视他滔天的恨意,嘲笑道:“你想当他的孙子,下辈子吧!”
御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