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蒋非注意到她涌上来的不自在，知道她不愿意被别人窥见自己的心思，淡淡撇开头，任她平复。
林佳就眼睁睁地看着蒋非下了车朝琴行走过去，心里惴惴不安，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能说什么，终归是要说再见的人，没必要争执太多。
林佳就那么跟着他，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她有点恍惚。
好像回到了父亲带她第一次来这儿的场景。
二
“佳佳，去里面挑一个你最喜欢的好吗？”记忆里的父亲，躬着身子，满面慈爱。
父亲并不高大，但在她的心底，足以撑起她的天空。
她选择了钢琴，并不是因为多热爱，只是因为第一眼见到觉得它黑白分明，煞是好看。
她练的筋疲力竭，想要放弃，父亲冲她摇摇头，让她再坚持一下。
“为什么呀，爸爸。”
“因为佳佳长大了，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而且爸爸喜欢看佳佳演奏的样子。”
那一年，林佳不过七岁，她因为父亲的鼓励坚持了下来。
林佳十岁那年，父亲攒钱给她买了一架立式钢琴，却又总是不满意，说着要再买一架三角钢琴。
她十三岁那年，父亲病了，很严重的病，却总是拖着不去医院，她问起父亲总是会摸摸她的头，开玩笑似的说没多大问题，让她不要担心他，他还要给她攒钱换钢琴。
她初三冲刺，父亲终于撑不住了，家里的钱花的跟流水一样，却还是瞒着她，林佳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母亲的笑容越来越少，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难免跟着担心。父亲头一次面色凝重地跟她说话：“佳佳，你的首要目标是中考，别担心我们，我们很好。”
中考完的那个暑假，林佳知道了父亲的病。
她现在只记得当时觉得天都塌了，满心的不相信，不想接受现实。
最后家里实在没有办法支付父亲的医药费，林佳瞒着父亲把父亲一直执意留着的钢琴卖掉。
等人来到家里，父亲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钢琴被抬走之前，林佳
坐在她无数次坐在的琴凳上，给父亲弹了一支蓝色多瑙河。
可是最后，父亲还是走了。
三
等林佳反应过来，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轻易表露情绪，到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这些积攒的情绪爆发。
她干脆不要形象地蹲在地上就哭，尽力掩饰着抽噎的声音，怕影响了别人的情绪。
蒋非看着她，慌了手脚。
不就是带她见到自己的梦想吗，哭成这样不至于啊。
蒋非忽然感觉到钢琴对于林佳，可能不仅仅是信仰。
很可能是某种寄托。
他不敢说太多的话，生怕哪一个句一说错，他的半个小姑娘哭的更厉害。
但是他好像也没有办法让她别哭了。
蒋非头一回觉得无能为力这么可恶。
他解锁了手机屏幕，直奔微信对话框。
Fly：女孩子哭了怎么办
黄晋阳估计刚到家，手机有了电。
Sun：呦，看不出来啊，你也有哄女孩子开心的那一天
Fly：你在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的前女友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前前前前女友的联系方式给你现女友。
Sun：爸爸我错了
Sun：请问爸爸那个女孩子是因为什么哭的，你惹人家了？
Fly：不是
Sun：那就好说了，给她一个安慰的抱抱就行了
蒋非还想再说点什么，黄晋阳的消息直接就发过来了
Sun：哎爸爸，我女朋友约我出去呢，拜拜
蒋非暗骂了黄晋阳一声，有点僵硬地慢慢走近林佳一点。
缓缓蹲下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