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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树欲静时风不止

却说方文龙自京师返回洛阳,却并未露面,只秘密见了王铸一面,王铸将萧意、王念二人的近况向方文龙细细说了,方文龙则传来总堂主王振的话,要王铸如此这般行事。之后,方文龙便又返回京师去了。

这日,王铸将萧意、王念二人叫到跟前,道:“萧兄弟、王姑娘来到白虎堂也有一段时日。我听顾兄弟讲,你们这些日子把白虎堂的生意都摸清楚了?”

萧意道:“我和妹妹愚钝,怕还只知道些皮毛。”

王铸眉头一皱,道:“白虎堂人多,虽说也不多你们这两双筷子。可堂有堂规,你们吃的用的都是白虎堂其他兄弟挣来的,便要为白虎堂出一份力,要不然,其他兄弟们还以为我徇私呢。”

王念听他言语严厉,低头不敢说话,倒是萧意拱手道:“堂主教训得是,若白虎堂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兄妹二人的,我二人自当尽心尽力,以报堂主和众叔伯收留我兄妹之恩。”

王铸这才舒眉,道:“这才是我白虎堂的汉子说的话。这样,一向跟着朱南山、朱东海两兄弟打理青楼、赌坊的裴俊忽然染恙,怕是要休养一阵子,萧意,你先去顶他的位子,稍后我自会跟他们交代。”萧意点头称是。

王铸接着又对王念道:“至于你,西街那边,我们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就交给你来打理吧,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去找谭夫人。”

王念一听,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带着哭腔,道:“堂主,我不要去西街,我能不能跟着萧意哥哥?”原来,青楼、赌坊都在东街,离这西街尚有不少距离,王念知道如此一来,便要跟萧意分开,自然大不情愿。

这次没轮到王铸说话,萧意先开了口,道:“念妹妹,别胡闹,青楼、赌坊哪是女孩子该去的地方?你听堂主吩咐,好好打理胭脂铺,萧意哥哥一有空就去找你。”

再看王念,眼泪依旧扑簌簌往下掉,只是不再说话了。

王铸这才道:“那就这么办吧,你们都用心做事,本堂主自有奖赏。”便径直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心想:总堂主这般安排果然高明,谁不知赌坊、青楼是白虎堂最赚钱的营生,让萧意去赌坊、青楼历练,自然是要为将来接掌白虎堂做准备,而让王念去胭脂铺,也省得她把心玩野了,将来嫁不出去。

王铸哪里知道,王振心中想的是:这青楼赌坊乃是大染缸,萧意小小年纪,日日进出这种地方,心性难免发生变化,到那时,王念又怎么会看上他?我虽说答应了寒儿要好好照顾萧意,可萧意如果自甘堕落,寒儿也怪我不得。就算那萧意意志坚定,出淤泥而不染,惹得念儿对他不死心,我这里还有后招等着他呢。

王念这边跟着谭英在西街开胭脂铺,胭脂铺这门生意也没什么复杂之处,谭英又早为她打点好一切,王念只需每日待在铺中招呼客人、收银出纳便可,很快就轻车熟路起来。可她对赚钱这档子事提不起来兴趣,有生意便做一笔,没生意她也无所谓,从来也不去想哪些胭脂水粉销路好、利润高又或者如何让顾客痛痛快快掏银子这些经商道理,自然落个轻松自在。只是,久在胭脂铺,每日所见都是贵妇千金们互相攀比着打扮自己,每日所闻都是怨女闺娘们窃窃私语那些情史秘闻,竟比寻常姑娘更早懂得了许多男女情事,这只怕是王振始料未及的。

而东街的萧意这边,不知是王铸透露给他们的,还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朱南山、朱东海两兄弟竟也当萧意是总堂主派来接掌青楼、赌坊生意的,对萧意是既想巴结又生怕别人看出端倪来面上无光,当真是煞费苦心。

萧意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惹王铸不快,每到一处都是细细询问认真钻研。朱氏两兄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心中还道,“若不是总堂主派来的,这小子怎会如此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三人教学相长,萧意很快便摸清了经营赌坊、青楼的要领所在,无论是赌坊里面算换筹码、察查舞弊,还是在青楼里迎来送往、添酒倒茶,都做得井井有条。他如今年纪尚幼,一心只想着经营好赌坊、青楼,好让他和妹妹能在这白虎堂立足,也报答王铸、方文龙等人知遇之恩,自然不会对在赌坊输得倾家荡产者、在青楼卖笑取悦他人者抱什么同情之心,也不会想着要在赌桌上一夜暴富、在青楼里醉生梦死。

只是这样一来,萧意与王念见面的机会便少了许多。原来,这胭脂铺的生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赌坊青楼的生意则恰恰相反,于是,王念关了铺子回到白虎堂,萧意便要出门去往东街了;等到萧意半夜三更从东街回来,王念早已睡熟;次日一早,王念起来,又不忍心搅扰萧意好梦,只好赶去西街开铺。如此这般,两人有时竟三五天才能见上一面,萧意心无杂念倒也还好,却苦了王念了,终日长吁短叹,脑海中尽是“不知萧意哥哥现在在做什么”这些问题。

王念白天要看铺子,萧意睡醒之后,又多了不少时间可以练功。初时,他还担心白虎堂之所以收留他和王念是觊觎他脑中的“草木”卷功夫,可一连十几日,就算他练功几个时辰身边都难有一个人经过,萧意这才渐渐打消了疑虑,有时甚至随意就在白虎堂的亭台楼阁之中练起功来。原来,这白虎堂门人早被王铸告诫“萧意这身武功怕是来自总堂主,若是偷看偷学,恐触犯总堂主忌讳”,因此,他们但见萧意练功,无不退避三舍,就算退避不及时也绝不多做逗留,最多夸一句“萧兄弟好功夫”便匆匆告辞。

王振依旧听方文龙回禀关于王念、萧意的近况,得知二人如今俱都忙于白虎堂事务,难得才能见上一面,便以为自己这一手算盘打得响亮,再多些时日,女儿王念定能将萧意抛诸脑后了。他哪里知道这少女之心越是千山万水越是相思入骨、情难自已,要不怎会有词曰:“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那方文龙见王振如此关心二人情况,更加笃定王振与二人关系匪浅,纵非父子、父女关系,定然亦不远矣,为讨总堂主欢心,便尽挑好话儿回禀。

王振听方文龙将王念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自是心痒难耐,做梦都想看看是否果如方文龙所言。终于有一次,王振拿定主意,向太皇太后、皇上告了假,孤身一人不远千里赶到洛阳城西街王念的胭脂铺。王振早知自己的声音尖细不似寻常男子,自进了店铺便一声不发,只直勾勾地盯着王念看。这父女二人生平首次照面,王振竟觉王念远比方文龙描绘的还要光彩照人、明艳无边,端如空谷幽兰、碧水芙蓉,论容貌比起她母亲楚寒也是有过之无不及,而举止之间自有一股少女之轻盈俏皮,与楚寒的端庄素雅相比也是各有千秋。

王念并不认得王振,见此人是个生面孔却相貌精奇、与众不同,便上前问道:“这位客官从哪里来?是要带些胭脂水粉回去给娘子还是女儿?”

王振险些没忍住要开口回她的话,假意张望了几眼,又摇摇头,出店铺而去,心中早将“念儿”呼唤了无数遍。

之后几日,王振又偷偷看了王念几回,便折返京城去了。这次见面,却让王振打定主意,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让王念与他父女相认。

这京师到洛阳两千余里,一个往返便要半月之久,而此时的王振大小事务缠身,任凭他如何想再见王念一面,却始终难以成行。

如此过了两三年,萧意、王念俱大了几岁。若说来到洛阳之前,二人还只是初出茅庐的孩子,此时的他们俨然已是翩翩少年、袅袅玉女了。虽说在白虎堂这几年二人倒也未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可毕竟见得人多、听得事多、懂得理多,每日身边交情往来的也都是年长之人,心智早已成熟起来,而这种心智的成熟也由内而外影响着他们的相貌,使他们显得比同龄男女要年长不少,看起来全然不似十四五的少男少女,难怪人说“江湖虽只一盈亏,人间已是春秋过”。

话分两头,却说此时的蒙古,在太祖皇帝数次北征之后,早已不复往日之盛,一面是不得已一路往北退却以避大明铁师之锋芒,一面是各个部族纷纷拥兵自重各自为政,历代蒙古大汗早已成为强势部族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傀儡。

建文四年,蒙古族阿苏特部人阿鲁台起兵杀死可汗坤帖木儿,拥立鬼力赤亦即乌格齐为可汗。阿鲁台、鬼力赤均不欲与大明修好,激怒了大明太宗皇帝。永乐六年,阿鲁台假意向太宗皇帝示诚,散播谣言称鬼力赤并非元裔,借机将其杀死,改立本雅失里为可汗。

永乐九年,阿鲁台、本雅失里自恃鞑靼族兵强马壮,以为可与大明一战,杀死明使郭骥,与大明开战,九月,明将丘福领兵十万北上,被阿鲁台、本雅失里全歼。次年三月,太宗皇帝率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先破本雅失里率部,再破阿鲁台部,阿鲁台被迫投诚。

永乐十一年,太宗皇帝不欲瓦剌族在蒙古坐大,遂封阿鲁台为和宁王,以其与瓦剌族的顺宁王马哈木抗衡。

永乐十四年,阿鲁台在太宗皇帝扶持之下击败瓦剌族顺宁王马哈木,生擒其子脱欢。哪知,这脱欢乃是习武之不世之才,在给阿鲁台当家奴之时,无意间获得当年阿日斯兰从括苍山中抢得的“风月”卷。

原来,阿日斯兰带回“风月”卷后,也速迭儿手下等一众蒙古高手苦心钻研“风月”卷数年之久,依旧不明所以,便以为是卷假秘籍,将其束之高阁,自此再无人问津,直至辗转落到了脱欢手上。

脱欢一见便知这“风月”卷乃是旷世奇学,起初,他并不知道修习“风月”卷需要先修“草木”卷再修“百川”卷,便按照“风月”卷中所述强行修习御剑之术。

也是他学究天人,不出两年,亦即永乐十六年,竟真被他练至“御剑”之境,于是,脱欢施展御剑之术从阿鲁台麾下千军万马之中强行突围而出,一路向东,逃回瓦剌族中。

此时的瓦剌族群龙无首,各部势力相互厮杀,早已乱做了一锅粥。脱欢甫一回来,便以雷霆手段和盖世神功扑杀几名速来与他父亲关系不睦的部族首领,再搬出其父马哈木来,一时间,各部族或惧其武力或忠于其父,便又拥其为王。太宗皇帝本也不欲鞑靼族称霸蒙古,便顺水推舟,让脱欢承袭了其父马哈木的顺宁王爵位。

脱欢做了顺宁王后,一边苦心经营使瓦剌族日渐壮大,一边继续修习“风月”卷神功以求达御气之境界。

数年之后,瓦剌族日渐强盛,可脱欢修习“风月”卷却举步维艰,无奈之下,他尽起族中武林高手共同研习,却没想到其他人若不得他指点,就连“御剑”之境都难以达到。

脱欢这才相信他自己就是练武奇才,可连他都无法达到御气之境,莫非这“风月”卷有问题?

于是,脱欢又广派人手南下中原探寻“风月”卷之奥秘,竟真被他追查至当年阿日斯兰围攻括苍山一役。循此线索,脱欢又抓来不少当年参与其中的鞑靼族高手和西域高手,几番拷问、对证之下,脱欢终于明白自己手中这卷“风月”不过是三卷秘籍之一,而另外两卷定然还在中原。

而此时,脱欢强修“风月”卷弊端渐显,不但无论如何废寝忘食始终难以修练至御气之境,就连已经修得的浩瀚真气也因无法随心所欲沉丹、周转,竟逐渐开始反噬肉体。发现此点后,脱欢以及其子也先不得不暂时停止了修习。

可即便停止修习,脱欢体内的真气反噬仍在每日加剧,反噬发作之时,脱欢只觉五内俱焚、周身欲裂,恨不能一刀了断了自己。那也先此时虽还未出现反噬之状,可见父亲如此痛苦凄惨,心中也是惶惶不安。

父子二人一番商议,均觉解决反噬之法定然在另外两卷秘籍之中。可自太宗皇帝迁都顺天之后,历代皇帝都是勠力巩固北境边防,如今的大明自东往西一线早已固若金汤。莫说是大批人马进入中原搜寻秘籍,就是想安排个探子潜入也颇不容易。

在接连损失近百个潜入中原打探其余两卷秘籍下落的探子,却连秘籍的影子都没见到,脱欢、也先意识到:若要得到秘籍,必须征服中原,若要征服中原,先要征服蒙古。于是,父子二人凭借一身神功,率领瓦剌各部,先杀贤义王太平,再杀安乐王把秃孛罗,彻底降服有意投靠大明的蒙古族土尔扈特部,又经几番征战,终于一统蒙古东部。

宣德九年,脱欢起兵讨伐鞑靼族,一举杀死阿鲁台,报了当年杀父之仇,此年,又杀阿岱可汗,自此,鞑靼一族尽归瓦剌族治下。

正统三年,因其并非蒙古“黄金家族”后裔,无奈之下,脱欢只得拥立脱脱不花为蒙古可汗,自封太师,却仍掌控着瓦剌一族的实权。

正统五年,脱欢真气反噬难以控制,终于不治身亡,其子也先即位,自封淮王。此时,大明北境皆落入也先之手,那脱脱不花虽坐可汗之位,却无可汗之实不过是个提线木偶罢了。

当此时,瓦剌一族还是大明附属,岁岁来朝,可也先为了找到其余两卷秘籍,脑海中早已拟定了南下中原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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