菏泽是藏在山水之间的一块风水宝地，那时候菏泽人民享受着上天的馈赠，自给自足，菏泽一带出产上好的并且冬暖夏凉的天气，更让菏泽成了历代皇家避暑之地。
如今物是人非，菏泽烟雾缭绕，土地变得贫瘠不堪，成了一片荒土，里面的住户也有不少迁出，现在已经是唐城难民的避难之地。
我和慕齐在马车里看到这一路的景象，从繁华热闹的街头再到贫穷破败的菏泽，只需要一小段路，一小段路的距离，却能将天上地下看得一清二楚。
“药换了吗？”
“嗯，换了。”想起来我便憋不住笑。
慕齐今日戴了个面具，厚重铁面具上的纹路一路蜿蜿蜒蜒，隐没在漆黑的发后，遮住了主人的上半张脸，只能看到白皙的下巴，淡红薄唇，两缕头发散落在面具上，面具里那双清澈的眸子愈加光亮，依旧可辨面具下的那张俊容，直让人想入非非。
面具下的嘴角上扬，问道：“何事这么开心？”
“太好玩了。”
当然好玩，我趁嬷嬷吃饭的时候，让新月偷偷在她碗里放了泻药，本以为万无一失，却被旁人以为是特地给将军熬得粥端去喝了，贺兰俊卿今早心情不错，正准备用完早膳去见见皇上，喝了整一碗粥，没想到拉了一上午的肚子。
他在皇上面前勉强忍住，下了朝便匆忙寻了茅房，回家发了好一通脾气，把厨房的厨子拉出去打了几板子才勉强消气。
还好我最后完成了任务，还是将泻药偷偷放进了嬷嬷喝的茶里，我便光明正大的去找嬷嬷，问大夫人都爱吃什么，在一旁看着她熬药，她终于忍不住上厕所，看着这厨房丫鬟小厮都在，就放心的托我看着火，我让小厮丫鬟给我找我衣服上掉下的一颗珠子，趁机换了药罐，把正煮好的要藏在了厨房里一堆柴火后面...
我放心的转身便走，说不必帮我找珠子了，接下来，便看新月的了。
慕齐听着这女子同他讲着故事，本是险象环生，却被她轻描淡写的说成了好玩，在女子看不见的面具下，主人眸光微敛，眼里隐隐笑意。她倒总有将一切无聊或烦闷惊险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纵使日子如死潭一般寂寥沉重，有了她便云淡风轻，风生水起。
纵有疾风起...
慕齐看着她明媚生动的脸，她不是天生的美玉，却好似顽石，投入波澜不惊的湖中，掀起涟漪，引得他心神荡漾，更是在这静水流深之中，此去经年，被水磨的愈加美得出奇。
“你说有趣不？”我终于说完，口干舌燥，却挡不住心中快意。
“嗯。”
慕齐倒是淡定如斯。
“推你入湖的幕后凶手找到了吗？”慕齐气定神闲，连头也不抬，问我。
“没有。”
“刚进府一日就有人害你，不怕？”
“怕，有用吗？固有一死。”我冷笑，这还是那日当街抓我的侍卫大哥告诉我的。
面具下薄唇微抿“你心中有没有怀疑对象？”
“最有可能的是兰姨娘，大夫人女儿找回，最可能觉得受到威胁的便是这个如今掌家的兰姨娘。”
慕齐思索了一会，摇头：“我不觉得。”
“那你认为是谁？”
“暂时怀疑，等以后再验证。”
我见他如此谨慎的样子，又想了想，隐约有个人选，只是确实要谨慎，我只得放弃思索，无所谓了，一切自有命数，尽力拿稳自己的东西，做自己要做的事，才是明智之举。
“你为何不想让人认出你？”我问面具男。
面具男淡淡一笑，梨涡浅浅：“你才是主角，我只是侍从罢了。”
我笑，摆出小姐的架子，轻点了点冰凉的面具：“那便，听话些。”
面具下的慕齐淡淡笑了，不置可否。
“主子，到了。”马车停下，车外钱颂恭敬说道。
慕齐刚掀起车帘，我便看到一群人将这马车围得水泄不通，与前几日不同的是，这些人不再有所哀求，而是眼神中带着警惕甚至有些阴森可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这些人从哀求活命到如今浑身敌意。
面前一只手递给我，我只得将手放在慕齐手上，随他下了马车。
想不到没几日，菏泽便成这般满目疮痍，那些残破的棚子和衣不蔽体且浑身是伤的灾民或围着我们，或躺在棚下，目中都是绝望的凄凉，更令人骇然的是一些树桩的树皮都被人剥了，露出土黄的树干，只能是饿到绝境，吃起了树皮。
慕齐的手下十分麻利的将后面几辆马车中的粥与馒头抬出来，放进棚内，钱颂已经大声的喊：“免费施粥，分文不取。”
于是众人开始争夺战，抢着进棚子，生怕领不到一碗稀粥。
我带的许多吃食也让人搬下了车，我站在棚内，帮忙分发馒头。嚷道：“不要挤，人人有份，人人有份。”
只是在饥饿面前，便暴露原始的天性，我还是被人挤的头昏脑涨，突然前面一个人夺了几个馒头便跑，众人一看，再无秩序，纷纷抢夺开来，不远处有两个人厮打起来，我嚷着别打别打，有人劝架，有人继续抢馒头，场面十分混乱。
“啪”的几声，慕齐只是随地拾了几颗碎石子，手指一弹，便把厮打的两人打的倒地痛呼，而后他又好整以暇的站在我身边说道：“朝廷招兵，入伍有衣穿，有粮发，保家卫国，立功便赏，有兴趣者，来我这里签字画押，随我入伍。”
“你还真是有备而来。”我发着馒头对慕齐说道“不过，你用什么身份招兵？”
“自然是皇家人的身份。”他目光看向另一边正在施粥的瘦子，懒散的道：“兵部侍郎不是都在这吗？”
那个瘦子正挽着袖子飞快的拿着大勺盛粥，并且声嘶力竭的喊：“不要抢不要抢！都有份儿！”
我不禁失笑，这还真和我印象里的兵部侍郎的端庄威严相差甚远。
“既如此，你戴面具又是什么意思？”
“慕悔给我抓伤了。”
“...”我闷声，半晌，又在喧嚷声里问道：“他是被猫报复附体了？”
慕齐“....”
“想不到九殿下如此注意形象。”我笑，当然是嘲笑。
这次换慕齐闷声，立在我旁边不再说话。
“你为什么不帮忙？”我见他一直无事可做，仅仅看着我手忙脚乱的分发馒头。
面具男笑了笑，报复一样，四两拨千斤，道：“你是主角。”
好个慕齐，那天我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坐在马车上，一路叫苦不迭，而九殿下干干净净的端坐在那里，厚重的面具下的眼里散着星子，隐隐发笑。
我看他如此得意，便来了兴趣，那眼里银河万千，我到底在里面什么样子？于是凑近，仔细瞧着清亮的眸子。
“做什么？”眸子里的银河颤了颤。
“面具摘了呗，我又不嫌弃你。”
有了面具我都看不清他的眼睛，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我便索然无趣的端坐回去。
慕齐迟疑了一下，竟听话的将面具摘了下来，白皙的脸上却不是抓痕，而是一条长长的刀疤，爬上俊秀的鼻梁，只差一点，他的眼就要瞎了。
“怎么回事？”我皱眉，准备轻轻去抚俊美容颜上的那道疤，却又在将抚上时收回手，冷然道：“你骗我。”
慕齐看着眼前的女子，本做好了被抚摸的准备，却被一下收回，她语气冰冷，只指责他骗了她，心中像被猫爪子莫名被抓了下，好不痛快。
他便不言一语，伸出手拉住女子的手，强硬又几分温柔的将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温热的指端有些怜惜又小心地触碰着那道疤，慕齐四分五裂的心被填补了一块。
我摸着那道长长的疤，触目惊心。
“阿常，我累了。”声音依旧冷如霜花，却似乎是卸下万钧担子一般，夹杂着一丝委屈，慕齐将头轻轻靠在女子瘦弱的肩头。
听得女子叹了口气，语气柔和，是他一贯熟悉的轻松语气，道：“累了就歇歇。”
女子伸手轻拍他的头以作安慰，他淡淡笑起来，笑容淡的像清水中滴了墨滴，浅浅晕染开来，淡的再无半分锋芒，他闻得女子身上熟悉的甜香，终于安心闭上眼。
那些回忆，一点也不想去触碰。
就像这道疤一样，冰刃出鞘，破开一阵冷风，刀光闪了他的眼睛，四下一片寒凉，他依旧立在那里，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冰凉锋利的刀刃划过脸颊，面前的人及时收手，负手而立，语气中带着强压制的恼：“旧事休要再提。”
血从脸上滴落，染得衣领一片斑驳。
他行了礼，一语不发，走出行宫，全身如冷水浇了一般，冰凉至骨。背后，站的是他的父亲，是一国之君，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万人之上的权利，却从不是他一人的父亲。
世人都说九殿下比太子还受皇帝宠爱，他是皇帝的小儿子，是已故昭懿皇后的独子，皇帝最爱昭懿，九殿下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谁都羡慕他，只有他知道，他从小就为了生死如履薄冰，六岁，掉进湖里，险些淹死，畏水。八岁生辰，吃了长寿面中了毒，醒后，整个行宫的侍女太监全部消失，从小跟着他的小厮小山割舌被人扔进了乱葬岗，后来被手下找到，小山已经饿死。
这是小山第一年随侍他身边，六岁的小孩总会给他讲父母，感叹说他的父母是世上最爱他的人，小小的手捧着一碗绿豆凉糕，开心的咂摸着小嘴，说，主子，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啦，小山最爱绿豆凉糕啦！他只淡淡的笑，笑他没见过世面，羡慕他拥有那么疼爱他的双亲。
大雪纷飞，冷风呼啸，已经下了一天的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他站在小山墓前，注视着坟墓，精致的小脸冻得发白，然后小殿下跪了下去，白雪无情的簌簌而落，覆盖了小小坟塚，白茫茫的刺痛他的眼睛。
母后去世那天下同样是下雪日，他厌恶，记恨，恐惧，恶心，就那么跪了整整一夜，而后便落了腿疾
那种恨，那种无力，深深埋进他的心底，他明白了他的危机要让别人，要让许许多多的别人为此付出性命，要让上百平凡家庭支离破碎，而他的愧疚，却如同乱葬岗的脏泥一样不值一提。
再往后，哪里有消停的日子，他被送给静妃收养，已有儿子的静妃，以前常与昭懿皇后争宠，他的境遇可想而知。
他是幸运的，自小身份尊贵，享不尽荣华，拥有多少人一生都争不来的东西，可以一路走来，身后是一堆白骨，白骨堆砌着他的前路，甚至还要堆砌他的后路，他做的事从来不后悔，只是想起那些为他死去的无辜生命，深夜总是难以入眠。
可他还要向前走，他要走到最高处，他要那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残虐暴戾，视人如草芥，便拿你的命来偿吧，什么注定为君，什么注定为臣，他就来打破这个注定。
我看到这样慕齐，多了几分心疼和愧疚，说不出愧疚从何而来，也许是对他的一无所知，若他像冰一样，坚硬到底，我反而不会有如此相通的感受，而现在这人像是受了重伤的猫儿，却只会在角落，在数不清的寂寥黑夜里，黯然舔舐自己的伤口，一声呜咽都是奢求，只在我面前发出极轻的呜咽，这一声便叫进我的心里。
“最近我在看一本册子”我说道“很有趣，回头借你看看。”
“嗯。”肩上那人极轻的应了一声。
“慕悔的病又重了，你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吗？”慕齐问我。
我还是第一次听慕齐这样同我说话，虽然很多次的疑问，而这一次他问我，问我想不想，看来慕齐这次受的伤怕是真伤到心底了，伤的孩子整个人都变了...我心底对他更有了些许同情。
“不去也得去。”那人见我没回答，又开始冷淡的命令。
“去，当然去。”我笑着说道。
刚才同情的话，当我没说。
刚下了马车，麻烦就来了。
我刚进府，便听到嘈杂的声音，把门的几名小厮看到我入府，立马拥上前，二话不说的架起我便走，脚下踩了油一般。一名小厮匆忙解释道：“大小姐，兰姨娘等人在您院子前找您呢。”
“什么事？”我不明就里的被几人架着，走的飞快。
“兰姨娘丢了东西，想问您...见没见”那小厮理不直气不壮的说道。
“西院丢了东西，跑我这东院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岂不是怀疑我院子里的人或我偷了东西。
那小厮也十分机灵，说道：“许是来找您时不小心落这里了，正找人搜呢。”
紧赶慢赶，远远地便看到我的院子前站了许多人，贺兰沐染也站在人群之中，而旁边便是她的母亲，府中人人敬怕的兰姨娘。
她见我朝着她走来，弯了妩媚的眼，笑道：“大姑娘回来了，这是去哪了，我等了老半天了。”
我也笑：“兰姨娘东西丢了？是丢在我这里了吗？”
她听懂了我的话中之意，眼底紧了紧，又是笑意盈盈，道“前几日一直金钗找不到了，这四处我都找了，只剩这一处，就想来问问姑娘。”
“兰姨娘最近没到我这院子里来，如此带人来寻，怕是不妥，是怀疑女儿偷了您的东西？”我语气温软的问道。
兰姨娘竟被我这一问问的愣了愣，转眼又笑道：“是我唐突了..”又话锋一转“既然唐突了各院，那便都一视同仁吧，不然姨娘可是不好做呦。”
我冲着她淡淡笑了笑，不再多说，侧身让道：“那姨娘请便。”
兰姨娘携着贺兰沐染身后跟着一群小厮丫鬟便进了院子，说道：“到处看看，都小心着点，仔细碰着了大小姐的宝贝!”
今日这么兴师动众，兰若芝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看来必定是要在我这里找到那支金钗了，我来才不久，这么快便容不得我了？
新月站在我的身后，九儿和阿玄站在新月身后，再往后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我刚来，同这些人的感情不深，他们也只是站在后面，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毕竟是要挨个搜他们的床铺连包袱也都一览无余。而九儿和阿玄却十分冷静，同我一样旁观着一切。
不用多久，我心里算着。
果然。“夫人！找到了！”一个常在兰若芝身边的丫鬟跑来喊道，她手里拿着一只金钗，却还有另一样东西，新月牵了牵我的衣袖，是新月绣的香囊，小心的留在自己包裹里，带着那个歪歪扭扭针脚的“允”字的香囊。
众人看到那支金钗，表情都变化莫测，而当听到那丫鬟说金钗是在九儿房里找到的，则变得更加复杂，这复杂中有暗喜有不满，所有人纷纷将九儿围在中央，目光齐齐钉在九儿身上，毫不避讳。
接下来就要墙倒众人推了吧，我想。
不过我并没有留给众人这个时间。
“这钗...”我指着那支金钗，眼里闪过惊异。
“姨娘，这钗是你的？！”
兰姨娘在找到这支钗后眼里的幸灾乐祸早已掩饰不住，她点点头目光看着九儿，沉凉依旧不失娇媚，语气温温柔柔，却不失威严：“你竟偷老爷送我的钗，你应知道偷东西的下场。”
九儿并不辩驳，她的眼神毫无变化，只是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来人！”贺兰沐染嚷道“给我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拖出去...”
“姨娘，这钗是我捡了送给我府上下人的。”我不慌不忙的打断她，九儿看着我，眼里是惊是和缓，让人难以琢磨。
“淑婉，我知你是心疼你的丫鬟，可是心疼不是这么疼的，她偷了，就是偷。”兰姨娘语气温柔，却字字坚决，一点余地也不留。
她这般坚决，我不仅会落个包庇的口实，还会让人觉得我们主仆蛇鼠一窝。我以前的身份虽只有大夫人和身侧之人知晓，可是一个孤身女子流落在外，难免会被人怀疑身家清白。
若是今日不立刻拆穿她，只怕以后我的名声就毁了。
“前几日，我和新月一同去了后院赏梅，在后花园捡到了这支钗，那几日落水又得了伤寒也没力气去各处寻主，只想着是支普通的金钗，便私自拿了回去。”
我的话还未说完，兰姨娘的脸色骤变，妩媚的小脸变得十分苍白，如同失了色的蝴蝶。
我看着她的表情，便更安心。前几日新月去后花园摘花做茶时，不小心瞧见兰姨娘与一个侍卫私通，两人搂搂抱抱，甚至，还看到了兰若芝袒露的大红肚兜...贺兰沐染说皇宫乱，我看这贺兰府也不差。
“昨天九儿做事得当，我就赏给了她，真是不知道这支钗是姨娘的，怪我拿了东西不知道各处问问。”我露出愧疚之色，低着头，万分抱歉的对兰姨娘说道：“还望姨娘见谅。”
“淑婉姐，既然这钗是你拿了，只将这钗还回来，好像不能这么容易就让人原谅吧。”贺兰沐染笑道，兰若芝急忙拦她“沐染！”。
“那我就送姨娘一只金钗做赔礼，再送妹妹两副珍珠翡翠耳坠作陪。”我躬身微笑，礼数周到，早闻这母女二人什么都不喜好，唯独喜欢首饰和衣裳。
我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贺兰沐染便不再说什么，而兰若芝早已调整好状态，亲热的拉着我的手说：“其实这赔礼什么的，根本不用，钗子找到了便好，这是你父亲和我的定情信物，丢了我怕他回头找我麻烦，昨个睡觉我还同他说呢，说淑婉温柔细致，让人喜欢，将来的婆家一定也是喜欢的。”
兰若芝倒是亲热的告诉了我父亲很喜欢她，她是他耳旁吹风的枕边人。
我只是听着，淡淡笑着。
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些首饰，戴着也是负累，慕齐送的必然不差，也没说是让我收藏用，送人便送了，身外之物我是一点也不心疼。不过送给这兰若芝我还是有点心疼，对于不喜欢的人，同她说话我都觉得麻烦。
我让新月将金钗和耳坠取来送给兰若芝，兰若芝拿过那支金钗的盒子，眼中便有惊叹之色，金钗上用整块金片镂空雕着一只飞舞的蝴蝶，金蝴蝶傲然展翅，却依旧羽翼翩翩，栩栩如生，娇艳又不失稳重。
兰若芝接过，却并未来得及透露一丝喜悦，低头便看见下人一直托着的那个香囊，她皱起眉，对自己的丫鬟问道：“这香囊谁的？你交给我做什么？”
“这香囊有字...”丫鬟声音刻意低了下去。
兰若芝正准备仔细翻看，我便一把夺了过去，将“允”字给她看：“快过年了，我想着给弟弟妹妹一人秀一个荷包，谁料有人心细，把我的惊喜都给抖落出来了。”我冷眼扫过那个丫鬟。
兰若芝终于笑起来，她天生一双媚眼，一笑便妩媚嫣然，只是随着岁数，如今便不似以前，多了几分狡猾的油腻感：“今日打扰大姑娘了，明日姨娘请客，你父亲的朋友送了东湖的螃蟹，还希望大姑娘不计较，来我这里吃顿便饭。”
“姨娘倒是见外了，既然姨娘这么请了，那我一定去。”我俯身送这些人出院子。
人刚走，九儿便跪了下来，伏在地上，语气中多了几分恳切：“多谢小姐。”
“阿玄，我是留不得你了。”我语气凛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