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的目光变得空洞,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任由我机敏地逃离他的怀抱,却没有再动。
“朕,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那么刚刚对我大耍流氓的家伙是谁啊?
我一面掩好衣裳,一面梳理发丝,悻悻地在心里反驳。
“月隐,你就真的不愿再朕给一次机会了吗?”
我退后几步,还是戒备地盯着沉声向我发问的薄琰风,满心满眼就是提防他再次发疯,因此根本不理会他嘴里在说些什么。
“难道,朕的月隐从此以后,就真的不再爱朕,不再信任朕,不再关怀朕,更不愿再看朕一眼,和朕说一句贴心话了吗?”
听着薄琰风突然变得有些委屈,又有些怨恨,充满了痛楚意味的控诉,我有些讶然:这个向我施暴的男人,有没有搞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久久得不到我的回答,身躯微微有些颤抖的薄琰风总算又平静了下来。
“算了,朕改日再来瞧你。你想见谁,就见谁吧。”
这么说,薄琰风总算还是顾忌他生母的性命,为了当一个孝顺儿子,愿意放过我了?
略略松了一口气,我盯着脸如死亡的薄琰风慢慢转身,目睹他动作迟缓,有些机械地一步步离开了忘忧宫,哪里还是平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
说不清是为什么,我心中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是看见了薄琰风的神情变化后产生的触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但就是不肯在此刻细想这个男人。
他说的那些话,他哀伤又绝望的目光,他好像麻木的举动,都让我觉得不舒服,不愿再回想下去。
幸好,傅羽卿很快被名泉领了进来,冲淡了我古怪的思绪。
强打起精神,我努力轻笑着回应好友的问话,说来到皇宫后一切皆好,并告诉了他,薄琰风愿意彻底放过我的条件。
傅羽卿自是高兴,他原本就不喜欢薄琰风,立刻欣然前往太后居住的颐寿宫。不过在路途中,他还是看了我几眼,欲言又止,最终却没有说话。
我瞧在眼里,明白这位性情奇特,对谁都没有上心的好朋友,偏偏对我非常敏感;傅羽卿肯定也瞧出了我今日神情不对,但他还是体贴地没有追问,让我更加惭愧,一直以来都在接受他的相助与好意,却没有对他做出相应的回报。
如果感情可以当成酬劳,那岂不是方便了?
可惜,我也是个死心眼的人。就算不愿再与薄琰风纠葛,我也不想以勉强或以报恩的心态,侮辱了傅羽卿对我关怀。
怀着古怪的心事,我等傅羽卿替太后切完脉,终于抓回了纷散的思绪,恢复如常。
“羽卿,怎样?”
“你怀疑得没错,太后是中了一种极厉害的慢性奇毒。”
“那你可有把握,解了此毒?”
“此毒是用五种毒物制成,他们相生相克,且用量极少,所以人中毒后不会立刻死亡,一般大夫也诊不出来。要解不难,只要知道药方,看出所用之毒的分量,我就可以配药驱毒了。再则,我瞧太后所中之毒另有蹊跷,她应该不是口服的毒药,更像是被什么毒虫所噬。”
“你的意思是,那只咬人的虫是这五种毒物喂大的?那若不知药方,就不能解之吗?”
“勉强倒是可以,但若用药轻重不同,便对人的身体大大不利。只怕就算能救过来,也会落下一些后患。”
“那只有让你研究一段时日了?”
“唯有如此了。”
我点点头,让太后的贴身女官速将太后的病情报于薄琰风,并在颐寿宫中收拾出一间偏殿,专用于傅羽卿为太后治病。
太后的女官跟随其主多年,忠诚无比,自然立刻依我所说的忙碌了起来,准备相应的药草与煎药的器皿,不敢怠慢了救星。
我又让名泉吩咐内廷,务必照顾好傅羽卿,给他所有想要之物,保障他的安全。
安排好这些之后,我才慢慢转回了忘忧宫。
一连几日,薄琰风都没有再来。他不是处理朝政,就是陪在了太后身旁。我料目前三军中的形势颇为微妙,薄琰风又要关心边境的战事,又要提防简皓阳,自然没有精力再来纠缠我,他每日都赐下不同的珍宝,似乎是对上次的粗暴行为道歉,又好像是在提醒我,他并没有因忙碌而忘记我,更加没有对我死心。
我每天会派人请傅羽卿过来,详细问他太后的情况;傅羽卿对我说了那几种毒物的名字,但每次都摇头,说无法测出毒物的份量,便不能放手医治。
谈过太后的病情,傅羽卿总会说一些他在民间治病的趣闻,博我一笑。我与他朝夕相处,生活了一年多,早就他视为最亲密的家人,因此言行中没有太注意。
而傅羽卿在照料我伤重最初没有生活自理能力时,帮我做的事太多了,所以他偶尔习惯性地伸手,抚顺我被风吹散的发丝,或是尝到什么好东西就顺手递一个给我的举动做得自然之极。
我与傅羽卿都是心地荡坦,没有觉得不妥;但落在名泉与众宫女眼中,他们早已冷汗直流了。
没有想到这一次,傅羽卿瞧我脸色不太好,便让我张开嘴,看看台苔的颜色。薄琰风不知为何,突然来到。
我瞬间感到低气压滚过,抬眼看见薄琰风时,他已经紧握双拳,面色狰狞又咬牙切齿地转身离去了。好像不逼他走得快一些,他就会当着我的面,把傅羽卿立刻生吞活剥了一般。
“月隐,有时候想想,我也真倒霉啊。明明,你什么也没有答应我,可是皇帝却莫名奇妙地视我为情敌。他这般模样,弄得我压力很大啊?”
原本想向薄琰风解释我与傅羽卿之间是清白的。
有这样的念头,当然不是担心薄琰风误会我,而是为了好友的安危着想。可是薄琰风走得太快,我又觉得如果我那样说了,就会达到越描越黑的效果,所以只好以‘身正不怕影斜’来自我安慰了。
想是这样想了,我却微微感到有些担忧。现看着傅羽卿这副故意叫屈的冤枉劲儿,我也忍不住莞尔,消去了一些不安。
“我看羽卿根本就很喜欢看薄琰风生气或吃憋吧?你哪有什么压力?”
“话虽是如此,但你和他这样一直冷战下去是不行的。那只会让无辜旁人成为让皇帝泄愤的替罪羊而已。”
“他不来烦我,那自然是好的。”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面对傅羽卿听似不经意的问话,我一呆之后抬头看向好友,他却拎着药箱,潇洒地对我摆摆手,扬长而去,让我的心绪莫名更是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