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国上下,尔等听好了。朕大破了密衍,像琮这样的弹丸小国,就算朕只是让将士们围守数月,也让尔等自绝于城中了。所以,朕此次带来皇后,安安心心让她陪朕观看这场好戏。”
薄琰风此刻又发话了,他自然也瞧见了我,目光却没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继续掷地有声地说下去。
“若尔等放下兵刃,出城投降,朕就赦免你们。否则,即将兵临城下,尽诛尔等!”
琮国国君气得半死,他的牙都似乎咬碎了,又悔又痛,血丝顺着唇角溢出后,他一口血水吐在我的脸上,然后将我的头按在墙上,厉声喝道:“薄琰风,你听好了。就算这个女人是冒牌货,但她送到朕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朕看,她长得和你最爱的皇后如此相象,也应该是你身边的女人吧?”
“是又如何?”薄琰风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安然在反问,他平淡的语气好像在谈论天气的变化,让我痛到麻木的心再一次不争气地纠在了一起,好像有千万把刀同时在分割那个部位一般。
“那她肚子的也是你的种!你若不想你的女人和孩子有事,就给朕快些退兵!”
“可笑!朕此生难道就只能有一个温榻暖床的女人,也只能有一个皇子吗?”薄琰风哈哈大笑,好一阵不绝。
“你,你可恶!你竟然不顾枕边人的生死,利用她来哄骗朕借道于你。你不怕天下人耻笑你对她负情薄幸、对朕恩将仇报吗?”
“朕的将士们历尽千辛万苦破除了密衍,如果朕因为一个小小女子,允许你琮国逐渐强大,成为我朝的心腹大患,那朕才是愧对他们抛洒的热血,万世被国人耻笑!你要如何处置这名没有用处的女子,悉听尊便!”薄琰风口才绝佳,黑的能说成白的,与他说话的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琮国国君知道无法挽回时局,他忍不住指着城下,破口大骂。
薄琰风却在这个气坏的男人喝令将我斩首之时,传令三军,发起了进攻。
刹那间,四处都是呐喊声。我被琮国国君推到一边,他要指挥士兵迎战,暂且没有功夫管我。
一直在哆嗦的金雯连忙扶着我,她吓得厉害,站不起来,就抱着我缩在城墙的一角。她伸手用衣袖为我拭去脸上的污痕,听得下面又是架梯声,又是擂鼓声,泪水便涌出来了。
“别怕。幸许,我们不会有事的。”我闷了半晌,总算干巴巴挤出一句安慰金雯的话。
“娘娘,皇上怎能,如此对你?”这个女人听了我的话,不仅没有收住哭泣,反而‘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心里瞬间又痛了起来。
原以为,我已经接受了背叛的事实,能像以前遇到重大挫折时那样,尽快说服自己不要虐待自己。可是现在听了与薄琰风有关的话,我的胸口,甚至是全身,还是会疼得无以复加。
是啊!我本来因职业的关系,不相信会得到一份完整属于自己的爱情,但那个男人让我相信了,我拥有了一份最真、也是最让世人羡慕的感情;是那个男人让我改变了,放弃了离开皇宫的自由,甘愿为他留下,一心一意守候着他。
可是,他最后却彻彻底底地背叛了我!
薄琰风抛下我的决断与毫不留情的狠戾作风,就连金雯这般现实的女子也觉得太寒心了。
这个心肠其实很善良的女子,现在明明自己怕得要死,但她还是紧紧抓着我,一半因害怕,一半因同情,哭得如此伤心。
奇怪了,为什么我却哭不出来,好像也说不出任何有关薄琰风的话题?
难道是因为金雯代替我,发泄了这股悲伤吗?
心神混乱中,我不知道战况如何,偶尔听到琮国的将士气愤地怒吼,说什么薄琰风让密衍投降的那十几万降兵来攻城,他们大为不解,密衍与薄氏相互敌视已久,为何这些刚刚投降的军人没有想过临阵倒戈?
努力吸了一口气,我尽量屏去杂念与痛苦的感觉,依稀猜到薄琰风定是拿了密衍被囚的国君来要挟。密衍的士兵对他们的皇室很忠心,再加上后面肯定还有近百万薄氏大军压阵,他们当然只有遵命,不敢异动。
所以,薄琰风用降兵取琮,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动攻击,不管死伤多少也不心疼。
琮国仗着天险,誓死保卫国土,应能死守数日,但他们这样的小国寡民,哪里承受得住这十几万大军不要命般的猛攻?
“都是你这个女人不好!你竟敢假扮你们的皇后,还给朕摆出一副了不起的臭架子,哄得朕好苦!”
琮国国君不知何时来到我面前,他一把将我拎了起来,举刀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的皇帝不要你了,那朕就发发善心,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早些解脱吧。来世,你可得聪明一些,别找上朕报复。要怪,就怪你们的皇帝太无情了!”
我心中纵有千般的怒气,万般的不甘,但也实在想不出应急的自救之法,只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后城下突然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声响。
琮国国君一愣之下,金雯立刻上前,将我从他手中拉走。
我感到扶着我的金雯瑟瑟发抖,猜到她现在也不明白,刚刚是在哪里得来的勇气,竟敢从琮国国君手中抢人,不禁非常感激这个原本被我认为势利的女子,居然在凶险中对我不离不弃。
琮国国君的注意力如今全在城下,所以金雯才轻易将我带了过去。可我们立刻就被数柄刀围住,再也无法动弹。
“朕念在上苍有浩生之德,琮也曾有恩于我朝,所以最后再给你们一个夜晚,好好考虑。如今尔等见识了我朝将士的能奈与英勇,希望尔等想清楚,尽早投降。凡出城归顺者,朕保证视其为子民,永不加害。”
薄琰风说得懒懒的,我不用看战况就猜出他的军队占了绝对的上风。
这么说,我还有一个晚上可以活了?
这琮国的天子是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就算他底下的人贪生怕死,偷偷出城投降,但他绝对不可能向薄琰风低头。
明日再战之前,我必定会被琮国之主杀掉,以泄其心中之愤。
金雯不傻,同样瞧出来这一点。我死了,她也活不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我也是腿脚发软,却不是吓住的。被薄琰风背叛的打击让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中也是空空的,暂且失去了力气。
就这样神魂飘荡地被人押着走动,我和金雯相互扶持,拖着无力的脚步不断迈进。
不知走了多久才下了城,我和金雯便是这样被人粗暴地喝斥与推揉,继续走着,直至我感到她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我们才被押解的人按住,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狭长的山涧,对面是一壁悬崖,前面有一块不大的草地。我瞧了瞧四周险象环生,易守难攻,知道这里必定是琮的第二道防卫。之前的城墙如果被薄琰风攻下,琮国的士兵退到这悬崖上面,仍然可以坚守一段时间。
我以为我和金雯也会被琮国之主带到崖上,可没想到他居然把剩余的主力屯兵在上面,只留下不到数百人在涧底,扎下营帐,守着我们。
琮国国君撤离前狞笑着看我,说定会不辜负薄琰风的重托,将我照顾得非常好。
直觉明日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瞧着身边佩戴武器的士兵,知道这一劫避不过,心中反而坦然了。
若我还有机会出去,一定要当面好好质问薄琰风,厉声责骂那个男人的欺骗与背叛。可是那样做了,我也只是能出一口恶气,失去的东西根本无法挽回,也改变不了我被欺骗和伤害的事实。
倒不如,我集中精力,想出如何和金雯离开的办法?
可是,这似乎更加不可能了。
留下看守的人虽少了很多,但也远远能控制我和金雯的行动。
我们被扔进了一个最小的营帐里,由于我和她都手无缚鸡之力,我又怀有身孕,刚刚受到惊吓与打骂,略为动了胎气,腹中正疼痛,所以琮国的士兵们也没有拿绳子绑住我们。
如今暂且保住了性命,可我知道不会再得到药品与食物了。我只有靠自己忍下来,看能否保住孩子。
孩子?啊,这个孩子也是薄琰风的,但他并不珍惜。我虽然不想原谅那个男人,但孩子是无辜的,我还是恨不了腹中的生命,抱有护下孩子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