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回到忘忧宫,我果然收到皇帝在太子宫中亲眼目睹长子逝世,伤心之后勃然大怒,将太子妃立刻赐死殉葬;天子也口吐鲜血,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消息。
我连忙让名泉先传书给简皓阳,说是二皇子就要造反,让他趁势不备,先下手为强,除了叛逆。然后再传书给陈靖文,让他立刻发动所有潜入京城的兵力,围住皇城再说。
估计这些人还要有一会儿才能收到主帅的命令行动,我让人通知皇后,只说是皇帝见了太子病逝,有可能知道太子妃与二皇子有染的消息;天子心脉大乱,估计时日不多,极有可能在清醒后就要传其认定的继承者觐见,二皇子也应很快收就会到太子妃殉葬的消息,必会作乱犯上,定要加紧防备。
我定定心,薄琰风在这种要命的时刻还缠上来,吵嚷着让我陪他玩。我憋得不行,正想骂人,脑中突然灵光闪现,拍开这傻子的手,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名泉和金雯帮着他,带了大批侍卫去礼部,把此信交给礼部尚书。
薄琰风见我神色郑重,不敢再嘻闹,便问如果帮我了做事,晚上可有奖励?
我只得胡乱许了他一堆不可能实现的承诺,才哄得这白痴高高兴兴地去了。
我带了琴儿走向皇帝的行宫,路上就遇着了收到我的通报,匆忙赶来的皇后。
这位失了长子的母亲,脸上毫无悲戚之容,眼中只有急切与担忧,让我终于对已无交情的太子起了一丝同情。
做人做得这样失败,太子也真是可怜!到头来真心为他感到有些难过的,却只有我这个外人。
压下心中的复杂思绪,我与皇后在宫外候着。
御医在一个时辰之后出来,说皇帝已经清醒,没有大碍。
我才不信这种哄人的谎话。这时,皇帝的贴身太监也出来传了口谕,让外面的一干人等全部回到各自的宫院中,没有天子诏令便不得进入。
皇后颇为焦急,她左右走了两步,神情不耐,但终不敢闯进皇帝身处的宫殿。
在没有收到皇帝确定不行的消息以前,我也不敢堂皇闯入,只得陪着皇后慢慢退下。但我们都不愿走远,各自心中皆不稳,好不容易才远离了这个地方。
“皇后娘娘,三皇子妃,请稍等。”突然,被特意调来看守皇帝宫殿的倪云杰从后面赶来,叩见了皇后与我。
“倪将军有何要事?”我连忙开口发问,催着拦下我们的人快说。
“可是皇上让本宫回转?”皇后也不自觉地追问。
“非也。娘娘与三皇子妃殿下走后不久,皇上让他身边的公公悄悄出来,快步走向翔凤宫。末将斗胆,将人拦下了,果然是陛下病重,让其宣五皇子殿下速来见驾。”
“皇上真的是太偏心了!他怎能如此胡涂,把帝位交给五皇子那样的少年儿郎?”皇后一听之下,脸色大变,嘴中忍不住喝斥:“本宫倒要去问问,他究竟有没有替本宫与琰风考虑?”
“多谢倪将军有心了。”我向脸色沉重的倪云杰由衷道谢,明白这个男人不是为自己的前途才尽心帮我,他对金雯有情,又存了心打算回报我成全之恩,竟然甘冒大险,扣下替皇帝传话的心腹,当真让我非常感激。
倪云杰点点头,脸上也无愧色。他觉得所有的皇子都有机会继承皇位,他不过是选择了扶持薄琰风,因此也不算背弃了薄氏皇朝。
我轻轻拉了拉皇后的袖子,柔声说道:“母后,二皇子犯有重罪,他如今必反。您此刻需先将阮贵妃囚禁起来,然后叮咛兵部严加提防二皇子作乱。”
“你说得不错,那这边……”
“父皇这边,自有儿臣去说。”
“你?”皇后诧异,继而看着手握所有禁军的统领,垂手安静地站在我身后,她立刻悟了。
“请母后放心,儿臣相信,有骁勇的倪将军与父皇信任的史官陪伴,儿臣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证,且有史书为凭,不会落人口实的。儿臣定能说服父皇,将皇位传于琰风。”
我嘴里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决定逼迫皇帝在临死前传位给薄琰风,让我家那个傻子能名正言顺地身登大宝之位,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罢了。
“好孩子,本宫竟然不知你早有安排。既然你能让倪将军和史官这样忠于皇上的良臣诚心辅助本宫的三皇儿,那本宫就放心了。”皇后那当然是行动派,她也不愿面对多年夫妻一场的皇帝,与其彻底撕皮了脸,立刻转身,领着人去了阮贵妃处。
她是皇后,如今皇帝快要病逝,她就可以毫无忌惮地行使皇后主管后宫的权利,以贵妃教子不严,纵子行恶,私会太子妃的罪名将阮贵妃扣押。
我猜测,若不是简皓阳已然归服,皇后还要去寻宋贤妃的晦气。
懒得再想这位皇后娘娘将会在后宫之中捣鼓什么,我令倪云杰暂且封锁禁宫,不让贤妃和五皇子收到消息后闯进来。
安排好这一切,我径直走进皇帝所在的偏殿。
倪云杰的人押住了皇帝身边所有的亲信,这位皇帝最信任的禁军大统领,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投向了另一个人。
我相信,如今没有什么比倪云杰的背叛更能让目前这种状态下的皇帝感到愤怒和绝望的了。
深吸一口气,信步走宫殿的内堂,我看见皇旁平躺在龙榻之上,他轻闭双目,未让御医随身伺候,史官拿着笔与纸,跪在皇帝脚那边的榻板前,听候吩咐。
这位被我时常用金银珠宝喂养的史官看见我,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笑容,反而隐有惧色。
“请大人勿忧,只管如实记录下面发生的事。”我暗自好笑,知道这位史官以为我要逼宫弑君,他和礼部尚书都与我宫家交好,自然吓得不轻,生恐惹祸上身。
听了这样说,史官才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他松了一口气之后又尴尬地对我点点头,继而凝神倾听我与皇帝的谈话,将目光转到了笔下。
“朕想过,最后来到朕身边的人是谁,却没有料到居然会是你?”皇帝没有睁开眼睛,他听到我刚刚说话,也就明白了如今的困境是谁造成的了。
“父皇,如今太子被二皇子与太子妃陷害,密衍国在边境剑拔弩张,你又病重缠身,真的需要当机立断,推立新君,方能稳住军心与民心,使我皇朝上下万众一心,共度难关。”我开口,淡淡说道。
“朕心目中的新君人选,可没有想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痴傻孩童。”
“五皇子虽然聪颖,但年纪尚轻,他的性情也让他不能堪当大任,就算做了下一任天子,还不是要在一段时日内,事事听从辅政大臣们的安排?”
“你就不担心,此刻拥立了朕在忘忧宫中的三皇子,让朕的西行大元帅引兵来犯吗?”
“简大人如今正在南方,忙于带兵剿灭二皇子犯上作乱的部分军力,恐怕父皇与贤妃娘娘此刻是见不着他了。”
皇帝终于睁了眼睛,吃力地看向我,他苍白的脸上依然透出骇人的神情,威严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