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个时辰过去。
烈日当空,我感到后背也被汗水浸透了。想想《三国演义》中的刘备三顾茅芦,我不过只来了一次;再说那简皓阳也比不了诸葛孔明多智与忠诚,就只看他热心与皇家的联姻就知其是一个重名重利的人。
估计再过一会儿,只要我撑不下去了,他总会老老实实地出来见我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对面厢阁的门还是没有打开。
我感到额角抽痛,后脑越来越沉,好像体内有一波波的热浪不断扑卷而上,直冲头顶,终于站立不稳,身躯开始摇晃。
“三皇子妃……”
金雯和琴儿的惊呼声刚刚响起,我的脚一软,人向下重重栽了下去。
恍惚中,我好像感到身后的人及时扶住了我,让我慢慢滑下,暂且坐到了发烫的地面。
“我们快将主子移到那边的廓下去。”意识模糊中,我依稀听到名泉焦急地这般说着。
“月隐?”薄琰风的吼声也响了起来?难道是那白痴玩得尽兴,如今回来了?
嗯,薄琰风精力充沛,没有玩得够本是不会想着回来的。
看来,我的确在这里站得够久了,那简皓阳也真能撑!
很快地,我感到扶着我的人换了,我落在那傻子熟悉的怀抱中,又感到面上凉凉上,估计不知是金雯还是琴儿拿来了凉水,正往我脸上洒。
凉水一浸,我感到好多了,耳中的隆隆声消失,就是后脑及后颈的疼痛与晕眩还是没有减少。
“你怎么站在太阳底下啊?月隐,你不知道吗?这阳光太晒人了!”
“三皇子殿下,您让主子先休息一会儿再答您的话吧,她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边有两、三个时辰了。”名泉见我还是说不出话来,便替我回答。
“两、三个时辰?月隐,你好好的,为什么站这么久啊?我说你才是小傻子嘛,你还不信。你怎么可以这样笨啊?”薄琰风听了我晕倒的原因,语声都变了,他又是气急败坏,又是心疼难耐,语声中还似乎隐隐带着哭泣,抱着我的手也开始发颤。
我就着琴儿的手,咽了两口清水,睁眼见身旁围着的都是亲近的人,侍卫们垂手远远站到一边,我又看薄琰风如此情急,便费力微笑着,想办法逗他。
“你,瞎嚷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能当皇帝啊。你不是说,想当了皇帝,整天玩么?”
“不!我不要当皇帝了!如果当皇帝,就要让月隐像这样站着,被太阳晒,我才不要当呢!”哪知薄琰风听了我的玩话,不仅没有笑,反而更伤心和着急了。
这白痴一把搂着我,又往比较凉爽的角落里缩了缩,嘴里慌张地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就待在忘忧宫里,哪里也不要再走了。这样,我就不当皇帝了,月隐也不用生病了。月隐,你说好不好?”
我听得心中感动,一时塞语,还没有想好如何回应薄琰风,这傻子已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埋头就向寺院外的马车里冲。
“等等!”我急得连忙阻止,简皓阳还没有见到,我可不想白费了这条苦肉计,辛苦了如此之久却没有收获。
好在薄琰风习惯听我的话,他迟疑着停下脚步的同时,简皓阳厢阁的木门打开了。
“臣读佛经入了迷,不知三皇子殿下与三皇子妃还在此处逗留,迎接来迟,万请恕罪。”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这屋子里面这么凉爽,我的月隐却在外面站着,你怎么不让她进去?”薄琰风感受到从简皓阳身后透过来的凉意,再低头瞧了瞧我的脸色,立觉不公,对这位大元帅自然没有好脸色。
“琰风,简大人不是说了吗?他不知道我站在外面。你看,窗户闭得这样紧,他没有看见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明着劝薄琰风,暗中讽简皓阳,又给我们双方都找了台阶下,相信这位大元帅不会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三皇子妃玉体不舒服,可愿与三皇子殿下进臣这间厢阁,稍适休息?”
我求之不得,立刻应允,且不让任何人跟进来。
不一会儿,我,薄琰风,以及简皓阳就坐在一起。
不过,薄琰风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而我看向简皓阳,简皓阳则微笑着打量薄琰风,好似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循环。
“三皇子妃如今可好些了?”半晌之后,简皓阳打破了沉默,因为我坐着不动,他只好先开了口。
“多谢简大人关怀,我已经没有事了。”
“既然三皇子妃无恙,那就请速速回宫吧。”
“好,月隐,我们快回去吧!”薄琰风正坐着没趣,他又听我说好些了,立刻高兴地站起身。
“我有话要对简大人说。”我白了薄琰风一眼,转头直直看向简皓阳。
从刚刚开始,我就没有称呼简皓阳为大元帅了。这世上看重这位元帅的有心人太多了,我之前敬了他,给足了他面子;如今就要说出些门道出来镇住他,否则此行就白来了。
“不知三皇子妃打算和臣说些什么?”简皓阳神色淡淡,虽不带鄙薄,但终是不信我这个身居禁宫的女子能掀起什么浪潮,说服他弃了五皇子与宋贤妃。
“我这次来,只想问简大人四件事。”我忍下身体不适,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发了话。
“愿为其详。”
“这第一件,简大人听从皇上的吩咐辅佐五皇子,将来必定会处死我与琰风,不知这对大人来说,可有益处?”
简皓阳脸上随意的笑容消失了几分,他明白我的话意。
日后薄燕宁做了皇帝,面慈心毒的宋贤妃定会找到合适的借口杀掉其余皇子,免除后患。
可那些皇子的生死其实与简皓阳的实际利益无关;相反,如果皇族中人因简皓阳的相助而全部被宋贤妃处死,想必忠于皇室的天下人还会戳着他的脊梁骨,破口大骂他是走狗或帮凶。
“我再问简大人,若你不助贤妃和五皇子诛杀我与琰风,可有益处?”
平静地看向我,简皓阳自然也懂得,他若保住我与薄琰风,皇后与宫家便会心存感激,就算无法担携他再升官职,也能时常赠予珍稀宝物,以殷家财。
此人虽不贪财,但总要为儿孙后代打算,因此就算不弃贤妃,在最低限度地留下我与薄琰风的性命,他便会得到无数财物。
“这第三件事就是,简大人历年来呕心沥血,教导五皇子,你得到的回报是什么?”
这句话问过之后,简皓阳终于动容。他虽得皇帝与贤妃的重视,但因将全部的希望与前程都押在五皇子身上,因此偶尔进京时教导薄燕宁甚严,恨不能在他认可的未来君主前展现出所有的能力与迫力。
不想正因如此,心胸狭窄的薄燕宁有些记恨于这位师傅,这小皇子表面尽量恭敬,但天性瞒不了人。
简皓阳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早已察觉五皇子不喜欢他,但想到师徒之情与皇帝的器重之恩,再加上贤妃不断赐下大量礼物,他才按下隐生的不安与忧虑,长年忠心耿耿地拒绝多方劝诱。
可是,谁能保证当上皇帝以后的五皇子,在立稳根基之后能明白他这番忠诚与严加教导的苦心?
“最后一件嘛,我只是想问简大人,一个斤斤计较的聪明学生和一个无欲无求的傻子相比,谁会更听你的话?”
“三皇子妃,你的口才很是厉害。你希望我背弃贤妃与五皇子,扶持三皇子殿下,可是你却没有明确地说出一个字。而且你刚刚之言虽短,却句句切中要害,实在是让臣深为佩服。”简皓阳听了之后不再保持缄默,立刻叹息着接了我的话。
“我的口才不厉害,我与大人更无交情,不过是向你分析厉害关系,以求我们双方都能得到最大的益处罢了。”我微笑着回应,知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很显然,简皓阳已经动了转投薄琰风与皇后的心思了。我如今只需趁热打铁,再推他一把,这个人就会点头,暂且为我所用。
至于以后要如何控制这位西行大元帅,那只有先等薄琰风屏除一切危险,登基、做了天子之后再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