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皇帝就宣简皓阳带子入宫。
人人都关注这件事,心知这便是西宁公主与西行大行元帅之子的姻缘到了。我到如今才想起公主的封号是‘西宁’,不禁暗叹皇帝想得太远,就连给女儿的封号也有深意,暗示看守西方的重臣,务必要给未来的新君一份安宁。
我今日不往翔凤宫和紫鸾宫那边去,专心与薄琰风去御花园玩。
隔了一会儿,名泉来报,说是托他在宋贤妃跟前伺候的朋友之福,得到皇上让公主和简佩彬游玩紫鸾宫外风景的消息。
心知这是皇帝有意要让两个年轻人增进感情,我却知道薄瑶宸的脾气。她昨日被我教唆了许多自由恋爱的思想,早前就对父母赐婚不乐,那简佩彬只要一语未合了她的心意,只怕就要出事。
之前听说简皓阳这位独子也没有对有希望成为附马而表现积极,我就猜测莫不是那位少年另有意中人?
不管如何,就算他们谈得拢,联了姻,我也有把握说得动那位西行大元帅。只要,对方肯给我相见与会谈的机会!
我正想着,手慢慢掐下一朵花儿;薄琰风见了,一把夺过,替我插在发间。
瞅着这傻子望着我乐呵呵地笑,我瞧见皇帝和简皓阳也进了院子。他们身旁没有宋贤妃跟着,想是这位了解皇帝心思的女人有意让君臣两人说说话,促使皇帝吩咐简皓阳日后好好扶持五皇子。
“参见父皇。”我拉着薄琰风行礼,见皇帝脸色温和,知他此刻心情颇好,便建议去不远处的怡韵水榭坐坐。
在没有得到薄瑶宸和简佩彬能不能成亲的确切消息之前,我觉得有必要牵制住皇帝,如果公主对此次见面不悦,必定会情绪不稳,来平时我与她常聚的这间水榭,向我诉苦。
到时面对皇帝和简皓阳,那就更热闹了。
果然,我们四人进去后,没说上两句话,就听见御花园另一边似乎微有喧哗。
“瞧刚刚声音传来的方位,应是瑶宸那丫头的紫鸾宫吧?”皇帝皱眉问身后的心腹太监。
“回陛下,那地方正是公主紫鸾宫外的霁影轩附近。”
“这不就是她与简少将军如今正在逛的地方吗?”皇帝目中的怀疑更浓了。
我觉得时刻差不多了,拉起薄琰风正想告辞,薄瑶宸却怒气冲冲地带着她的贴身宫女,向这边走来。
“三皇嫂,你说那姓简的臭小子可不可气?我好好和他说话,他却冷冷懒懒的。我不过是说了他一句不分尊卑,他居然骄傲地说什么,是我母妃求着把我嫁给他,否则他早有喜欢的女子,才不会被父亲逼进宫中见我?”
气愤地说到这里,薄瑶宸快步奔到我身边,才瞧见皇帝和简皓阳也在。
这位西行大元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着实尴尬,皇帝也阴了脸,沉声斥责公主失礼。
“儿臣刚刚没有看清父皇也在嘛。”薄瑶宸这回气得不清,故意忽略了简皓阳。
我知皇帝教导颇严,不许子女们不敬重臣,如今薄瑶宸这样已经惹恼了他,连忙拉过公主,对她连连摇头,示意她快给简皓阳见礼。
薄瑶宸嘟着嘴看向我,她扭了扭身子,没有吭声,也没有动。
“逆子胆大包天,口出狂言,惹恼了西宁公主,请陛下和殿下饶恕逆子无心之失吧。”简皓阳是个聪明人,见状便立刻起身,诚心向皇帝告罪。
“他就是有心的!说那话时,那副神态,本宫都想立刻让人砍了他!”薄瑶宸恨恨地说着。
“放肆!你在朕的宫里,想砍了谁?朕给你那样的权力了吗?”皇帝又喝斥了一声。
我知薄瑶宸心地善良,之前不过是气狠了说说罢了,若换了另一个骄奢的皇家公主,早让左右把得罪她的人杀了。
皇帝如今不帮着公主说话,肯定更让她感到委屈。
果然,薄瑶宸听了,忍不住站起来,气愤愤地说:“父皇给的!你以前说过,谁若儿臣不开心,儿臣就可以砍了他的脑袋!那简佩彬明明有了情人,为何还要请婚?这不摆明是戏弄儿臣,侮辱天子吗?他犯下欺君重臣,父皇不罚他,反而怪儿臣?儿臣不服!”
“大胆!你居然敢对朕如此说话?你怎么不学学你母妃那般的温柔贤淑?”皇帝也怒了,森然说道:“这亲事是朕说的,你瞧不上眼,就是违抗朕的旨意!你还敢在这里说别人的不是!这事由不得你做主,朕让你嫁,你就得嫁;朕若让你死,你也……”
话到此处,皇帝自己也住了口。大概是觉得此刻对平时宠爱的女儿太严厉了,又觉得公主大婚是喜事,不宜提到‘死’这样的字眼。
但这些已足够薄瑶宸伤心欲绝了。公主从未被人斥责,因是皇帝唯一的女儿,打小倍受疼惜,如今被皇帝急于推出去给弟弟当棋子,她觉得不公之余再听到这番话,自是难过,泪水也就潸然而下。
“父皇,你说得好绝情!难道只有燕宁是你的皇子,儿臣就不是你的公主了吗?为何你只想给他最好的?却不为儿臣打算?为了这样一个不知尊卑的臣子,父皇就重重斥责儿臣。父皇让儿臣如何相信,你以前说的,事事都依儿臣,让儿臣挑最合心意的附马,还让儿臣永远快快活活过一生的话呢?”
我知皇帝其实并非那么绝情,他只是不愿因公主开罪手握重兵的臣子。其实他此刻办了简氏父子也是易事,倒不是惧怕这父子二人,可为了五皇子的将来,皇帝必须握住简皓阳的忠诚,促成这员爱将继续扶持儿子。
如今公主哭得梨花带雨,皇帝也着实后悔,我轻轻拧了薄琰风的大腿一把,这傻子早想过去安抚妹妹,现在得了我的指示,连忙过去,伸手拍着薄瑶宸的背,又慌着用手指抹去公主脸上的泪水。
“瑶宸,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我帮你打他!”薄琰风听不明白妹妹与父亲的对话,却是知道自家妹子被人欺负了,所以安慰了一会儿之后,这傻子挽起袖子,拉着公薄瑶宸就走。
“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这时候了,你又胡闹什么?”皇帝正头痛,见薄琰风打岔,立刻笑骂着拦下。
“父皇,瑶宸都被人欺负得哭了,你还在这里拖着我说话哪!我如果去晚了,那小子就跑了!”
瞧薄琰风如此情急和护短,皇帝又是气,又是好笑,终于撑不住,转头对简皓阳说:“你瞧瞧如今是怎么回事?这亲还没有结成,大舅子和妹夫倒先要打一架了。”
简皓阳当然不会放过皇帝送来的台阶,连忙陪着笑了几声,气氛倒是暂且缓了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