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罕见的战斗,不可一世的墨麟帝国黑炎军,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维护着最后的尊严。在暮色中,残存的军士勉强集结成步骑两个方阵,伤痕累累却气势汹汹地盯着对面,时刻准备着发起下一次舍命的冲锋。
对面身披红甲的凛冽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嗷嗷呼啸。虽然同样伤痕累累,但疼痛对于生于北地,长期和各种凶猛灵兽战斗的他们来说,宛如让人发狂的毒药,最能激发出凛冽一族体内原始的杀戮欲望。
黑炎军主帅刚刚得报军中负责防御的铁壁卫已经死伤殆尽,而对面至少还有三头被御兽鼓手控制的冲击兽,如果没有援军,凛冽的下一次冲锋就是所有塞北黑炎军的死期。作为主帅,他心里知道不会再有援军,新帝刚刚登基,曾经的属国方丘、海盟、凛冽、幽冥竟同时起兵造反,即使强大如帝国,以一敌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很快凛冽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三只头上长角,身体被如铁般坚硬皮肤包裹的冲击兽,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在御兽鼓手的指挥下发起了冲锋,紧随其后的红色骑兵如同一股侵略的火浪向黑色方阵张牙舞爪地席卷而来。
黑炎军残存的铁壁卫提起最后一口气,将体内源力化作屏障准备用生命去迎击冲击兽的撞击,主帅命所有还能战斗的军士立起盾牌层层抵住,希望能给铁壁卫提供些许帮助。弓箭手搭箭上弦,迟迟不发,箭已经不多了,他们不敢浪费一支一簇,宁愿又性命之危,也要等敌人再近一点。
御兽鼓手站在高台上卖力的地击打着节奏,忽然一只漆黑的乌鸦落在了鲜红的大鼓上,这种黑鸟在凛冽乃是不祥之物,御兽鼓手顿时觉得晦气,挥手驱赶时却扑了空,乌鸦变作一团黑烟飘散开,又很快聚在了鼓手身后,化成个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电光火石之间,一柄短剑刺穿了鼓手的脖颈。
鼓声骤然停止,冲击兽失去了御兽鼓手的指挥,在铁壁源力墙前几米停下了脚步。凛冽大汗天木吉一指擂鼓台高声喝令:“上去看看。”他身边的一个大汉,一跃化作秃鹫直飞上擂鼓台,此时乌鸦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木吉听了秃鹫禀报,大骂一声,对执旗的说:“他们只剩下七八名铁壁卫,让骑兵给我冲,今天就是用人堆也要给我冲破墨麟的防线。”话音刚落,一把阴阳梭穿过层层护卫直奔天木吉而来,守一旁的胖子抢前一步,合击双掌唤出源力屏障挡住攻击。
众人正在四处张望寻找刺客时,天木吉脚下轰然裂开一个大坑。眼见整个人将掉入坑中,秃鹫男又一次变幻形态,振翅将他带入了空中。一声尖啸乌鸦便直扑到了两人近前,幻作人形以手中短剑直刺天木吉。
剑到咽喉处,一支黑箭射穿了乌鸦的肩膀,疼得他大叫一声摔向地面。底下的凛冽军士刀往上举,数十把利刃贯穿了他的身子。
指挥台上一个穿着紧身衣衬托出较好身材,却把容貌藏在帽兜里的女人手持等身大弓,张弓松弦就有黑色真气如箭般射出,刚刚射落乌鸦的便是她。此时她又跃起向地上射出一箭,登时一个法阵以箭为中心展开。随着一声惨叫,一个全身燃着黑色火焰的矮壮男人从地下跃出,刚一现身便被几个飞钩钩住琵琶骨,挂在马上拖行到血肉模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女人连破两个刺客,未及喘息就听天木吉大叫一声:“国师救我!”
女国师赶紧寻声望去,发现自己布阵的短暂空档,秃鹫已经被阴阳梭刺成筛子,正顶着最后一口气将天木吉放在地上。她知道对面的阴阳并非等闲之辈,不敢怠慢,一边喊圣疗救人,一边疾步过去张开法阵护住二人。秃鹫早已经断气,天木吉也身中一梭,吐出一口黑血,几个圣疗忙用真气护住大汗对女人说:“国师,大汗的伤有阴阳煞气!”
鼓声停时,便有目力好的黑炎军士卒向主帅禀报,有不名人杀了御兽鼓手又击伤了天木吉。这一消息让黑炎军上下士气大振,眼见凛冽后方已乱,主帅立刻号令将士转守为攻,夹击敌军。
本来将死的黑炎军看到了希望纷纷舍命相搏,而气盛的凛冽此时大汗重伤,人心惶惶,战场情势急转直下。看着席卷而来黑炎军和阵脚大乱的凛冽骑兵,又看看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的大汗,女国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退兵。”
这一战两万塞北黑炎军,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但墨麟的疆土守住了。
帝国的皇宫之中,两份战报同时送到了墨麟明帝楚威的龙案上,一份是塞北黑炎军与凛冽之战的惨胜,一份是岭南黑炎军与方丘之战连丢三城,目前已经全线退守南桂的惨败。
南桂是岭南首府,如果南桂丢了,墨麟就会彻底失去对岭南的控制。楚威将战报扔在桌上,揉揉眼睛,对几位商议的重臣说自己乏了,让他们先下去商议对策。等众人退出殿外,楚威从屏风后面唤出一个黑衣的男人。楚威打起精神问到:“无情,岭南之事你怎么看?”
无情跪地叩首说到:“陛下,方丘的皇帝性子软弱,本无意刀兵,奈何大将军魏子英仗着兵权在手,独断专行。他虽然屡立战功,但为人跋扈,好大喜功,从方丘皇帝、贵胄大臣到当地名士都对他颇有意见,这一点正好可以为我们所用。臣已经派遣间谍前往方丘,以重金结交官员和当地名士,以求从内部瓦解对手。”无情顿了顿,接着说,“只是经过凛冽、幽冥和海盟三处战事,能执行任务的不名人几乎损失殆尽,目前只有刚从凛冽战场回来的一名阴阳烁羽可用。南桂事关重大,臣想亲自去一趟。”
楚威点头说到:“你亲自去也好,南桂乃岭南要地万万不能有失,尔等务必尽忠竭虑,以报国安民。”沉吟良久,楚威眼中流露出一丝阴沉沉的忧伤,“不过,处理四国之乱的同时,也务必盯紧了睿王,墨麟之患在萧墙之内。”
无情应诺叩头,轻轻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楚威一人,他表情凝重,目光深邃。今天是他登基的第七十天,当他坐到了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龙椅上,以君临天下的视角俯瞰这个宫殿和百官的时候,他却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权利带来的压迫感,将会伴随他的一生,并且随着帝国的复兴变得越来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