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点上了檀香,袅袅青烟缓缓升起,让本不大的房间里不一会儿就溢满了馝馞的香气。
朝散郎微微一笑,道:“安宁夫人,下官愿意来此,自是怀着诚心来的。”
“哦?马大人也知道,我一介女流上不了朝,你这诚心,我要从何处看得出来?”
“哈哈,今日特地也为此来,”朝散郎说完,顿了下,将辛吟姝想听的全说出口,“近日皇上染上风害,身体抱恙,据下官所知,皇上这么久以来,虽无大病,却小病交加,若能在这上面做些文章,我们必然事半功倍。而太子卫殷华离宫已有几个月,至今未回。”
“知道去干什么了吗?”辛吟姝问。
朝散郎摇摇头:“这……下官实在不方便查。”
“无妨,太子不重要,主要的是皇上。”辛吟姝淡淡地说一句,心中思量起来。
喻景言在一旁不动声色,听了他们的对话,他现在是完完全全明白了,他猜测得一点不错,辛吟姝果真是想谋权篡位啊!她控制了宁居安就是为了这个,唯有自己有了官职才能更好的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她身为女人不好出手,便借着宁居安这个将军之位当盾牌。要秦阳石也是为了开绥阳穴,取穴中之宝,夺这天下。只是他们口中的“大人”是谁?难道是另一个和他们一伙儿的朝廷高官?
喻景言当然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顺利地密谋下去,便语气冷冰冰地对朝散郎说:“马大人,皇上身体不好该归太医管,太子没回来也应有人去找,你个朝散郎在此说这些闲话做什么?”
朝散郎被他的话搞得一愣,不是说这个安宁将军是个傀儡吗?他怎么敢说这些话?
事关项上人头,朝散郎不敢大意,回道:“下官只是关心一下皇上太子罢了,并无他意。”
“关心皇上太子,怎么不到朝堂之上关心,到我这个小屋子里来和一个妇人关心?”喻景言冷笑。
“够了,”辛吟姝面色变得难看,一双桃花眼冷睨着他,这个李溪,她都叫他不要乱讲话,只需听她的话就好,他现在怎么突然搅起局来了?这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但她当着朝散郎的面不好发脾气,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将军,你忘了你嗓子不好,郎中让你少说点话了吗?”说完,又转换语气对朝散郎说:“皇上年纪已大,多方势力一定会伺机而动,马大人,你和大人在宫里要多加观测,不能被别人先抢了机会。”
“安宁夫人放心。”
“我听闻,最近云家在朝堂上很得势?”以为李溪不再说话,辛吟姝继续和朝散郎商谈。
“确实有这个苗头,云家的长女,就是利妃娘娘,前几天刚被升成了贵妃,如今皇后故去,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娘娘,就这个利贵妃最得势了。”
辛吟姝叹口气,疏散自己内心的疲惫:“还得多加注意,凡有异动我们也得就势出手。”
朝散郎道:“放心吧安宁夫人,哦,另有一事,下官觉得很值得告诉你,听闻西定的康王过不久就要告老还乡了,康王可是安宁将军的舅公,他手上握有十万精兵,夫人,待康王进京上交兵符的时候,你何不去拜访拜访他,让他请奏皇上,把这兵符转给安宁将军?”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喻景言一眼,“相信以安宁将军的身份,皇上也不会不同意的。”
辛吟姝笑道:“当真?康王何时来上京?”
“这个下官就不知了,只望夫人多打听点风声,抓住这个机会了。”
“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不应该问一下本将军的意见吗?”喻景言又来搅局了,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冰冷而威严,看向辛吟姝,“我夫人又要这十万精兵做什么?”
“李溪,莫要说话……”
“我不知马大人是有何居心?”喻景言对辛吟姝的话置之不理,他站了起来,语气不善:“作为一朝官员,是想着背叛皇上吗?和一介女流之辈合谋夺取天下?马大人,且不说你看人准不准,若我上朝时和皇上随便提一提这件事,你觉得你有几个头够斩的?”
朝散郎睁大眼睛,面色惊慌:“安宁将军……”
辛吟姝迅速站了起来,及时说话;“马大人莫慌,他不会说的,今日就这样,你先回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谈。”若再不让朝散郎离开,她怕这局面都挽回不了了。
“好好,那下官就先告辞了。”朝散郎一脸忐忑,他起初根本没把安宁将军放在眼里,怎么这会儿他说的话要把他半条命给吓没掉?不是说宁居安软弱无能,受制于其夫人吗?怎么刚刚胆子这么大?
待朝散郎走后,辛吟姝狠狠一拍桌子,气势汹汹:“李溪你到底有何意!”
喻景言脸色也没有多好看,虽不至于气愤,但一个正计划着谋害皇帝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他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我倒还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辛吟姝冷笑:“呵,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少说话!之前已和你讲过,让你不要多说,你怎么再三忤逆我的话?”
“你是我何人,我要听你的话?我告诉你辛吟姝,你最好赶紧停下你手上要做的事,若再让我发现你居心不轨,休怪我上朝禀告皇上!”喻景言威胁了辛吟姝一通,说完便离开了香雅诗轩。
他心中一阵冷笑,觉得辛吟姝想谋权篡位简直是痴人说梦,她不过一介女子,身无长物,还想灭了当今圣上,改了这江山?
呵,太可笑了。
辛吟姝怒视着喻景言离去的背影,她的双唇紧抿,手握成拳攥得死紧。
她也气到冷笑,这个李溪不简单啊,胆子这么大,不给他点苦头尝尝,他还真把自己当成这府里的主人了?
她立即想到了“七绝水”,李溪来安宁府早已过了七日,却一直没见他毒发过,想必当初换魂时一起把体内的毒给换没了,本来她没打算再给他下毒,但现在看来,这毒不仅得下,还得下得狠点。
当天傍晚,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落去,余霞成绮,残留的金光还努力在水面泛起微微涟漪,有鱼儿忽的跃出水面,让微微皱起的湖面更添一处波澜。
喻景言躺在竹榻上,望着门外的朦胧之景,轻轻打了个哈欠。
“楚墟,我已经完全清楚了。”他身子未动,连头都没有扭一下,对站在不远处的楚墟说道。
“大哥说的什么?”楚墟还没有完全弄懂他的意思。
喻景言解释道:“今日有位姓马的朝散郎来到这里,他是专门来找辛吟姝的,我在一旁听了他们两个的对话,我当初所想的果然不错,他们两个人正是在密谋谋权篡位之事!”
“那大哥打算怎么办?既然辛吟姝当真图谋不轨,大哥不如就把这件事禀报给皇上,让皇上给她就地正法!”楚墟提议道。
喻景言闭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脑后,他沉默了半晌,方才道:“不慌,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把这件事告诉皇上,没有证据的话,皇上最多是对她多加防范,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这件事还是再等等吧,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想法绝不是空穴来风,若是我能阻止她就算了,若是不能……真走到那一步,我也是无可奈何。”
楚墟一听,开玩笑道:“大哥,你不会是瞧人家长得好看,怜香惜玉,不忍心揭穿吧?”
喻景言倒未说什么,只睁开了眼睛,给了楚墟一个白眼。
不过下一刻,他缓缓开口:“有人来了。”说完,他又慢慢阖上了眼睛,继续假寐。
他的耳力如此灵敏,十几里之外的脚步声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永安居又恢复了安静。